我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刚将身上的衣裙脱下还没来得及收好,一双手蓦然从床幔里伸出,将我一把拽了进去。
我本能地惊呼了一声,一只滚烫的手掌已经捂住了我的唇。
「太后,怎么了?」殿外侍女脚步渐近。
……
我瞧着眼前之人一双烧着邪火的眼,吞了吞喉咙,尽力让声音听上去平稳:
「无碍,一只野猫而已,你们都退下吧。」
殿外脚步声消失,我略微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落下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昏暗的内殿里,床幔垂落四合拢住床榻,景垣拥住了我。
……
「陛下,你疯了。」我抬手试图推开他。
他却扣住我的手腕,死死压住我,语气阴恻恻的:「怕了?你哄我喝下药的时候,怎么不怕?」
他上一瞬额头青筋鼓起,汗珠一颗颗滚落厉色威胁我。
下一刻却又埋首于我的颈间,声音从未有过的颤抖柔软:「息禾……不要推开我。」
床榻狭窄,缝隙漏进来一缕又一缕的烛光,深深浅浅明明暗暗落在他的脸上,使他面目都变了模样。
他似乎很压抑,很痛苦。
他抓着我的手,像溺水的水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我有些动摇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的微小变化,手顺着我宽大的袖摆摸索而上,一寸一寸,像是会蛊惑的妖。
语气灼热似九月夏火,要将人焚烧殆尽:「息禾,没有人会知道……
「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是啊,这样阴暗的角落。
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看不到,谁也不会知道。
我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争斗着、撕扯着,要霸占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天人交战,欲念和天理极限拉扯。
如死寂一样的黑暗中,唯听得窗外院中风过树不止的簌簌声响。
当骨节分明的手落到我腰带上的时候,顷刻,我理智回笼。
我说:「景垣,停下。」
他却不为所动。
慌乱之下,我一把从发间抽出簪子刺向他的脖子:「可耻!」
他动作停住,温柔鲜血沾染上他的月白袖口。
明明痛得厉害,却缓缓握住我攥玉簪的手,冷笑:母后,就如此厌恶我?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母后,在这样羞辱讽刺的情形下。
我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我呆愣中,却未想他会带着我的手猛地向脖颈深处刺去:
「太后,得刺深一点,才疼。」
我惊得手一松。
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不再看我。
走出内殿的那一瞬,我听见他凉凉的声音响起:
「世人都说你柔和温情,可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冷漠绝情的人。」
我绷直背脊没有回头。
我没有办法再看他,一眼都不能。
他不会知道,我说的「可耻」指的不是他。
他今夜这样对我,是因为君王的权谋,是被我下药,并不可耻。
真正可耻的那个人是我。
我是太后,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却像一个卑劣肮脏的恶人倾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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