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没关,那自己刚才的话全军区是不是都听见了……
没等她反应,陆一鸣几步跨过来关上门,转目而来的眼神疑虑又克制:“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喝醉说胡话,现在来军区广播站胡闹?”温亦初面色微变,艰难扯开嘴角:“我是认真的……陆一鸣,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就坦诚点吧。”
“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唐雪芬,等离了婚,你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她在一起,不用再让自己有遗憾。”
总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她的心能轻松些,可意外的,和男人的视线对上,她竟有些无法呼吸。
沉寂的气氛逐渐僵凝。
‘叩叩叩!’
敲门声骤响,陆一鸣收回怒色,拉开门,是通讯员。
他匆匆敬了个礼,又瞄了温亦初一眼:“政委,司令那儿让您跟夫人过去一趟,说是要问问刚刚夫人在广播里说话的事。”
温亦初心一下悬了起来,脸上也浮起丝懊恼。
陆一鸣揉了揉额角,眉宇间有无奈和疲惫:“知道了。”
不久,司令办公室。
面对威严的首长,温亦初紧抓着衣角,神情局促。
司令背着手站在两人面前,眼神不怒自威:“你们夫妻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一鸣脸色有些难看,却说:“司令,我没想离婚,我们夫妻之间只是有点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听了这话,温亦初眸色一变。
婚,她是一定要离的。
陆一鸣若是担心前途,她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行。
她深吸了口气:“司令,是我的原因,我不想和顾政委过下去了……”
可话还没说完,一只铁烙般的手登时攒住她的手腕。
愕然抬眸,撞上陆一鸣深沉的眼神。
他下颚紧绷,匆匆朝司令敬了个礼:“我们先走了。”
说完,直接就把人一路拽了出去。
温亦初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摔倒,直到出了机关大楼,她才用力抽出被攥红的手:“放手!”
陆一鸣看着她,语气加重:“温亦初,你也知道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能不能成熟点?”
面对男人少有的愠怒,温亦初心头颤了颤,委屈一下涌上心:“那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成熟?你让唐雪芬顶替我进了电视台,她让我参加不了高考,你也维护她………”
“我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算离婚也影响不了你的前途,你为什么要拉我离开,难道在你这儿,我已经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看着她渐红的眼眶,陆一鸣心头又躁又火。
僵持了几秒,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越过她大步离去。
温亦初站在原地,仰起头疲惫地吐着气,眉眼间都是被逃避的悲哀。
因为喝了一夜的酒,嗓子已经沙哑,她只能去单位向站长请两天假。
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温亦初,站长将一份文件递过去。
“上回你没去成电视台,我也替你可惜,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计划,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顺利完成培训,不仅有笔丰厚的奖金,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但你要去的话,就得早做决定。”
听到这话,温亦初黯淡的眼神忽得亮起来,急切点头:“去去去!谢谢站长!”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暂时忘了跟陆一鸣闹离婚的不愉快,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
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她不想再错过这珍贵的机会!
填好报名表后,温亦初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
刚打开衣柜,身后便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转身望去,是陆一鸣。
四目相对,陆一鸣看着她手中的包裹,眸光忽得暗了下来。
空气有瞬间的凝结。
温亦初眼底闪过抹挣扎,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准备去首都的事告诉他。
可刚张口,便见陆一鸣走过来,忽得把她抱进怀里——
“英芝,我们要个孩子吧。”
温亦初瞳孔微缩,诧异看着不久前才跟自己不欢而散的男人。
不等她开口,陆一鸣便解释道:“我想过,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看着他眼中完成任务似的的安抚,温亦初的心又沉了下去。
“你真觉得最近的一切是我在胡思乱想吗?打从唐雪芬回来,你有几次认真听过我说话?”
说完,也不再纠结,她转头继续收拾行李:“我准备去首都培训,这几天就住员工宿舍了,正好我们分开,各自冷静冷静。”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男人是什么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到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面对态度坚决的温亦初,陆一鸣疲惫地捏着眉心:“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累。”
他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忽然变得听不进解释?
温亦初顿住的手微微收紧:“……既然累,为什么不肯分开?”
陆一鸣喉结滚动,始终没能给出回应。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听着外头客房的开合门声,温亦初眸光渐暗。
又是这样,每次触及离婚的话题,陆一鸣总是避开。
就好像“离婚”这两个字烫嘴。
温亦初逼着自己甩掉所有情绪,收拾好东西便去了军服厂员工宿舍。7
一连几天,她都没回过军区,更没跟陆一鸣见面。
一个星期后,培训通知终于下来,温亦初跟着其他几个同事准备坐车去机场。
可脚刚踏上车,手就被一股蛮力狠狠攒住。
转头望去,是不久前来的新广播员小林。
温亦初还没反应,小林‘噗通’一声跪下来了,声泪俱下:“英芝姐,你知道我爹一直瘫痪,又被琅嬛付费整理查出尿毒症,需要一大笔手术费,可他为了供我念大学已经把家底掏空了,我必须得快点挣到钱啊……”
“您是政委夫人,就算不去培训也不会影响丰衣足食的生活,但我跟我爹就活不下去了,求求您把培训的机会让给我吧……”
说着,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来。
温亦初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林躲开她的手,一双眼睛盯着她,卑微的眼神竟多了分偏执:“如果你不肯,就是不让我活下去了。”
说着,她就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
“别冲动!”
一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拉住小林,周围人纷纷冲呆愣的温亦初埋怨。
“温亦初,小林挺不容易的,你就让让她吧。”
“小林是大学生,你还只是个高中生,去了还不一定能拿奖,倒不如把机会给她,等她拿到奖金救了她爹,也算是你积福了。”
“就是,顾政委平时助人为乐的,你是他媳妇,觉悟也应该高才对。”
大家七嘴八舌,匆匆赶来的站长一看,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开口:“英芝啊,小林这样寻死觅活的,万一闹出事来也影响厂里,你跟顾政委脸面上也过不去。”
听出站长话里的意思,温亦初一下白了脸:“站长,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
话还没说完,小林直接爬起来,挤开她上了车,还不忘朝站长点点头:“谢谢站长!”
车子远去,天空飘起了雨。
温亦初僵在原地,没听清站长又说了什么,只是回过神时,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半天,她才挪开腿,浑浑噩噩走在雨里。
让。
她一直都在让,可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是不是只要还是陆一鸣的妻子,她就要一辈子让下去?
像是受到某种牵引,温亦初忽然停下脚,抬头看去,眸光一震。
面前停着辆吉普,陆一鸣和唐雪芬共撑一把伞,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
他将伞偏向唐雪芬:“孩子的户口已经迁到我名下,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可转目间,不偏不倚撞上温亦初深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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