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机，对着他笑了笑：「早点回来，别太辛苦了。」
盛舟揉了揉我的头，转身走出房门。
他用力擦了擦手，然后毫无留念地把小方巾丢进了垃圾桶。
到了半夜，盛舟依旧没有回来。
下午那个陌生的号码却回了消息。
【我是萧秦。】
萧秦。
京城萧家。
下一秒，他发过来一张图片。
我点开一看。
是盛舟，看样子是在办公室。
下一瞬，我瞪大了眼睛，盛秦旁边还坐着陆荣。
两人之间隔得很近，陆荣笑弯了眼，盛舟脸上也浮现出宠溺的微笑。
我回了回神，颤抖着手给盛舟打去视频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盛舟嘴角含笑眼眸似幽深的湖水，眼底映出我的影子：「宝贝想我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盛舟笑得有点痞：「还没有结婚就来查岗啊。」
说着他将手机四处晃来晃去：「宝宝看见没，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我看见盛舟连厕所都拍给我看了，有点想笑。
心里的那块大石放了下来，却隐隐有些不安。
盛舟的声音混着电流传过来：「亲爱的早点睡，明天美美地嫁给我。」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
秦家的那位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那张图应该是 p 的吧，毕竟现在的技术那么好。
婚礼现场来了很多人，但是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盛少为什么会娶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据说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据说，那个女的爸妈走得挺早的。」
……
我捏着手机站在婚台的后面。
盛舟为什么还没有来？
是昨天处理事情太晚了吗？
我正准备给盛舟打电话，与此同时盛舟的微信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一段语音。
「是沈不想吗？我是陆荣。」
我坐在轮椅上，浑身的血凉了一半。
语音自动往下播放。
「别等了，盛舟今天不会来的，因为他现在正在我旁边睡着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盛舟会娶你吧？」Ўž
手机里传来陆荣的娇笑声，「你的腿，可不是我找人打断的哦。」
我一下捏住了婚纱的裙摆。
怎么会，当初明明是陆荣喜欢盛舟爱而不得，还诬陷我霸凌她，然后找混混打断了我的腿！
事后盛舟告诉我，陆荣已经受到了惩罚，他以后也不会再见陆荣了。
「你的腿其实是盛舟找人打断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相信是你霸凌了我，所以找人打断了你的腿。」
说到后面，陆荣的声音越发自得。
我咬住嘴唇，心里默念：【她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的腿不是盛舟找人打断的。】
陆荣似乎知道我不相信，又发过来一段录音。
里面的的确确是盛舟的声音，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说：「欺负过陆荣的都得付出代价，就断一条腿吧。」
手机从我的手里滑落，直直摔落在地。
我伸手捂住快要出口的泣音。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之前的所有都是假的！
眼前的宾客嘈杂地讲着话，仿佛在嘲笑我，嘲笑我竟然对断我腿的人付出一颗真心。
之前的细节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难怪盛舟很少和我睡在一起，他告诉我是因为他的睡姿不好，怕压着我的腿。
难怪盛舟很多时候都睡在公司。
他是觉得我恶心吧。
我自嘲一声，顶着恶心和我在一起，真该夸他能忍啊。
他的复仇目的达到了。
许诺我婚礼，又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接受大家异样的眼光。
我来来回回地翻着和盛舟的聊天页面。
眼睛再次一片模糊。
原来我爱的人不爱我，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不管盛舟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成功了。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揣好手机进入更衣室。
这场闹剧我不奉陪了。
我缓慢但是又坚定地滑着轮椅，从后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之间大学时候买的 50 平小房子。
我拉黑了盛舟之后，慢慢移到床上。
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明天去把放在盛舟家的衣服拿回来吧。
对了，这个轮椅也要还回去，这是盛舟买的。
我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梦里全是盛舟。
在梦里我还是下意识地信任他，仿佛在逃避他的欺骗和伤害。
但我应该是知道的，盛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只是当时我腿断了急需一个精神寄托，而盛舟应该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后来所谓的深情估计是看我太可怜了，当作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物而已。
有一个人钩钩手指就能过来，全身心地依赖你并且只有你，感觉会很好吧。
噩梦中途，被敲门声吵醒。
我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去开门。
盛舟眼里带着疯狂的情绪，气息不稳：「阿想，昨天我们的婚礼你怎么……」
说着他想进屋，我撑着门，挡住一半。
我不知道他还来找我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能够体面一点。
「盛先生，婚礼取消吧。」
盛舟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两只手用力撑在我手臂旁，我被迫贴靠在门边。
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能够清楚看见他眼里泛着红。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
盛舟突然怒火中烧：「为什么？你又勾搭了谁？！」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又恨又急，抬手扇了他一耳光。
我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盛先生，玩弄我的感情好玩吗？打断我的腿是不是很高兴？」
盛舟愣在了原地，嘴唇有些颤抖，呼吸在刹那间都跟着断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和盛舟兜圈子了。
「一年前我的腿是被你找人打断的吧？」
盛舟还处在刚才的愣神之中，等缓过神来的时候下意识反驳：
「不是，我……」
盛舟的眼睛不敢看我，这些年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我叹了口气：「真的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盛舟似乎平静下来：「闹？不是你在闹？」
「对，我在闹。」我喘了一口气，「我一个瘸子高攀了你盛总，只有陆荣才配得上你。」
此话一出，盛舟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我不想再多说，伸手将人推出门外。
盛舟似乎没有在我这里吃过这么大的闭门羹，逐渐暴露了本性。
「我知道你的腿我有责任，当初你要是不去欺负阿荣，现在也不会这样。」
砰的一声，我关上大门。
他大概是没有过这么狼狈，走前丢下一句话。
「我给你一点时间想想，不要任性。」
任性？
真是可笑。
我拉黑了盛舟，不知道他对外是怎么解释婚礼的事的，不过也和我没关系了。
我躺在床上有些发神，我很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这场闹剧是真的可以停下来了。
桌上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我撑着扶手坐起身。
是一条短信：【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弹出了一条添加好友的消息。
好友备注只有两个字：「萧秦」。
不知道萧秦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的，我只知道他和盛舟是一个圈子里的。
我抬手退出界面，我实在是不想和这群人有牵扯了。
想想很久没有回去看看奶奶了，我看了看余额当机立断买了下午的机票。
我把轮椅擦干净放在角落，等回来的时候，就把一切说清楚。
包括我的腿。
收拾好几件衣服，我先联系了司机上来把行李拿下去。
我拄着拐棍下了楼。
机票买得有点晚，我去就近的商店里买了一个面包。
坐下来啃面包的时候打开聊天软件，许多消息一蜂窝地挤出来。
有盛舟的，也有他朋友的。
我看了几眼就退了出去。
无非是问我和盛舟怎么了。
我闭了闭眼，难得恢复一点的好心情瞬间又没了。
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一身黑色运动服的人坐在我的旁边。
我看了看右边的位置往旁边移了移。
那人紧接着就跟了过来。
我抬眼一看，他靠在椅背上微仰着脸，笑着看着我：「哟，真巧啊。」
我想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对方像是看出来我不认识他，故作可怜道：「亏我还告诉你盛舟那个渣男的所作所为！结果你转眼就不认识我了。」
和盛舟在一起的时候，盛舟几乎不让我出门，所以除了他的那几个三五好友，其他人我都只听过但是都没有见过。
我朝他看去：「是萧秦吗？」
他嘿嘿一笑：「猜对啦！喏，这是奖励。」
男生摊开的手掌里面是一颗草莓糖。
我缩了缩手没有接过。
萧秦一把抓起我的手，将糖放在我掌心。
「咱都这么熟了，你就收下吧。」
阳光透过他的碎发，将他的冷厉眉眼模糊得很温柔。
我猛地晃过神，我们什么时候很熟了？
还没来得及反驳，面前的男生又自顾自道：「你是去玩的？散心？」
虽然萧秦这个人话比较碎，但是不会让人感觉讨厌。
「嗯，回家看看奶奶。」
萧秦应了一声，就低下头开始玩手机了。
我一看表，时间快到了。
「那个，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一直玩手机的萧秦抬起头：「啊，好的！」
我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摇了摇手中的糖，笑了笑：「谢谢你的糖。」
工作人员把我的行李放好，我对着号码一个一个找座位。
刚坐下没有多久，旁边坐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戴着口罩的萧秦似乎比我还要惊讶。
「咱俩去的是一个地方诶！」
看起来真的像极了一条摇着尾巴的大狗狗。
我看着他坐下来：「是的，好巧啊。」
他拴好安全带，开始兴奋地问我：「那边你比较熟悉，有什么比较好玩的啊？」
我觉得很奇怪，像萧秦这种富家子弟，不都是应该去爬山，或者去小岛，滑雪啊什么的。
怎么会选择来元城这么小的地方？
「元城的景区不是很多，但是吃得很多。」
萧秦点点头，又开始拿起了手机。
估计是在查找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我从包里摸出眼罩戴上准备睡一会。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感觉飞机上的空调开得太冷了。
没过多久感觉身上搭了一条毯子，全身回暖了起来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萧秦叫醒的。
他皱着眉头：「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看了看身上的毛毯，估计是萧秦拿过来的。
「谢谢。」
萧秦盯着我还是一动不动。
我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他的问题：「昨晚睡得还行。」
剩下的我没多说，我觉得萧秦应该能懂。
我低头拿拐杖的时候没看见萧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萧秦下了飞机后，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我手中的行李箱。
「？」
萧秦看着我的腿：「我送你过去，你自己不方便。」
我摇了摇手机：「没事，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萧秦手还是牢牢地抓住我的箱子不松手。
有点像是小朋友握着心爱的玩具一样。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估计萧秦是看我瘸着一双腿很可怜，或者是作为盛舟的兄弟来补偿我？
这么想着我问出了声：「其实你不必为了盛舟来帮我的……」
萧秦原本微垂的眉眼一听到盛舟的时候，眼里不加掩饰地传达出厌恶。
「我和盛舟不熟。」
我听见他这么急迫地解释，有点摸不着头脑。
萧秦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我和盛舟真的不熟，我可不像他一样。」
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做的事情都和盛舟没有任何关系。」
我了然地点点头：「那走吧。」
奶奶家在乡下。
到客车站还得坐半小时的车。
上车的时候很挤，萧秦站在身后用一只大手虚虚地扶住我。
上了车之后，萧秦也戴上眼罩。
半小时很快，没想到奶奶竟然站在村口等我。
看见我下了车，奶奶连忙过来拉着我：
「可要慢点啊，再摔可就不行了。」
萧秦低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奶奶您别担心，我照顾着想想呢。」
奶奶也发现了后面大包小包的萧秦。
奶奶撒开了我的手：「这是想想的朋友吧，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我站在旁边深呼了一口气。
萧秦拉着奶奶走在我身后。
两人莫名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听见萧秦在小小声地和奶奶说，「奶奶，我是萧秦，想想已经和盛舟分手了。」
奶奶：「为啥分手？」
萧秦一脸正气：「因为他配不上想想，他人品很烂。」
奶奶若有所思地看着萧秦：
「你这小伙子还不错勒，这一路辛苦了吧？」
萧秦完全没有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辛苦的。」
我走在前面，悄悄听着两人的谈话。
两人越聊越投机。
怎么感觉萧秦才是奶奶的亲孙子，我才是那个捡来的？
回到家后，萧秦像回到了自己家。
萧秦擦着桌子：「奶奶！那个扫帚在哪里？」
奶奶在厨房探出头：「在我这，我给你拿过来。」
我坐在板凳上，第一次在自己家感到无所适从。
萧秦扫完地，过来向我炫耀：「奶奶刚才夸我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笑：「你在家没怎么扫过地吧？」
「怎么可能？我一般都是抢着干！」
在我不信的目光中，萧秦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
「好吧，其实我在家没怎么扫过地。」
生怕我会嫌弃他，「但是！我扫地很不错的，奶奶都说我扫得干净。」
我直接笑出了声：「好啦，知道你扫地很棒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几天天虽然黑得晚，但是最近是节假日，游客很多，等会你订不到酒店了。」
我估摸着他应该可以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萧秦眼睛默默地垂了下来：「我还不容易来一趟，你都不让我留下来吃一顿饭。」
像一条大狗狗无辜的尾巴垂了下来。
我实在没控制住揉了揉他有点乱的头发。
揉完之后，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呼吸都有些急促地收回了手。
而萧秦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厨房。
如果忽略他同手同脚的话。
吃完饭果然天已经黑了。
我提着萧秦的包，准备看着他走。
他瘪着嘴，两只手搭在奶奶给他系的围裙上。
一副不想取下来的样子。
奶奶看见屋里没有人，走了出来。
「咋了？」
我回过头：「他要走了，我让他把围裙取下来给我。」
萧秦这时委屈巴巴地盯着奶奶。
奶奶看了看外面的天：「都这会了还走啥走，快把人带进来。」
「奶奶，可是……」
话还没有说出口，萧秦捂着围裙冲进屋子：「奶奶都让我留下来了，你可不能赶我走！」
我只好提着他的包放在沙发上。
奶奶年纪大了，睡得很早。
等萧秦洗完澡出来，我坐在沙发上等他。
萧秦一愣：「你怎么还不睡？」
我叹了口气：「萧秦，我们谈谈。」
家里只有两间房，怕吵着奶奶，我把萧秦带进我的房间。
萧秦一副小学生的样子坐在矮板凳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我直接开门见山：「萧秦，你，喜欢我？」
这些话说出口还是比较羞耻。
萧秦低下头，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
「我……%&*（90（。」
「什么？」
萧秦像是放弃一般：「是的。」
果然。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是知道的，我刚和盛舟分手。」
萧秦：「我知道，盛舟根本就配不上你。」
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激动，沉默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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