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剑眸轻抬。
云晚清连忙一缩,垂眼低头抓着被角。
“秦娘子的话忘了,手不想要了?”
见她下意识缩手,裴晟似轻叹了声,“怕什么?”
见女孩儿不出声,他说,
“?山上你出现的太过巧合,我近来又犯了不少人的利益,京中人皆知我每年此时会去山中祭拜故人,你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缘由,我只将你当成了那些人派来的刺客,才会险些杀你。”
“如今查清,自不会伤你。”
他声音依旧淡淡,可与山上动辄要人性命不同。
云晚清虽然还是怕他,也记得自己昏过去前骂了这人,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道:“那督主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你想走?”裴晟看着她。
晚清呐呐:“我一夜未回,府中会担忧……”
“云家并没人去过灵云寺找你,至今也无人知道你险些丧身在那林中。”
手心猛地收紧,晚清脸上一白。
“你跟云瑾修一起去灵云寺,他却将你一个人留在那林子里,与你同去的有你的表哥谢寅,有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陆执年,可他们都只记得那个哭哭啼啼的庶女。”
“他们昨日回城之后,就哄着那庶女去了珍宝楼买了首饰逗她开心,后来还去游湖泛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在城外一夜未归。”
裴晟不是愿意将腐肉留在体内的人,自然也不想叫小孩儿自欺欺人。
“昨夜山中大雨,若非我凑巧路过,你早已经摔死在那雪坳里。”
“你那兄长明知山中危险,可回城到今日都没出城找过你,就连云鸿和云老夫人也毫无察觉,你那个婢女倒是想要来找你,却被云瑾修以冒犯了那庶女为由打了几板子。”
“你确定你要就这么回去?”
裴晟的话如同刀子,刺得云晚清惨白着脸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云姝兰入府之后,她处处不如意,每有争执时她总会因为云姝兰跟阿兄吵得天翻地覆。
昨日是她母亲冥诞,她特意跟阿兄他们一起去灵云寺上香。
原是约了谢寅和陆执年一起外出散心,顺道缓和跟阿兄之间的关系,可她没想到阿兄居然会带上了云姝兰。
她本就极为厌恶云姝兰这个外室女,更不喜阿兄跟她亲近,一路看见谢寅和陆执年也处处关照她,甚至为了那个外室女忽略她时,她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
等上山之后云姝兰“不小心”打翻了她母亲的长明灯,将她母亲的福祉毁了一地。
她所有怒气就都爆发出来,气急之下给了她一巴掌,云姝兰就哭着跑了出去。
云瑾修满眼焦急骑马在林子里将人追回来,表哥谢寅和陆执年也拖着她过去让她跟云姝兰道歉。
云晚清自然是不肯。
她又没错,她凭什么跟云姝兰道歉?
云晚清口不择言骂了云姝兰几句,云姝兰就哭哭啼啼说要回安州。
云瑾修当时便大怒斥责她毫无教养,没有女子谦顺之德,说她欺辱身世可怜的云姝兰,毫无半点容人之量。
她赌气与他吵了起来,他就叫她滚回灵云寺去自省,而本该护着她的谢寅和陆执年也皱着眉头说她太不懂事。
他们几人只顾着去追哭的梨花带雨的云姝兰,将她一个人留在了白茫茫的林子里。
上一世她在林中迷了方向,天黑后马儿受伤摔下了陡坡。
她没有这一世的运气遇到了裴晟被人救了上来,而是摔下去滚进了深不见底的雪窝,直到第三天早上才被过路的农户发现。
昏迷不醒地送回京城时,瘸了腿,毁了脸,身子骨也被彻底冻毁了。
云晚清呼吸时都带着怨恨:“她不是庶女。”
“嗯?”
“我说,云姝兰不是庶女,她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外室女。”
她想起上一世回去后她满是怨憎,姨母也因她受伤气得发狂。
云瑾修他们刚开始还心怀歉疚,跪在她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她,云老夫人和云鸿也重重罚了他们,说会将云姝兰送走。
可后来姨母出事,云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他们开始劝她放下过去,劝她怜惜云姝兰凄苦,他们心疼云姝兰替她取血求药的大义,喜爱她轻言细语的温柔,而因毁容断腿困在后宅,又失了至亲姨母性情大变的她,就成了人人厌恶的存在。
最初的争执,次次摔门而去。
她的不甘和怨愤就成了他们眼里的“不懂事”,后来她看明白了云家凉薄,只想要远离他们,可他们却一个一个的来指责她,说她出现在外面会连累了云姝兰的名声,让云家遭人耻笑。
他们断了她跟外间的联系,取走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将她关在废弃的院子里不见天日。
她脸上起满脓疮,苟延残喘地留在那房中“自省”。
外间云鸿高升,云瑾修名冠京城,云姝兰更拿着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成为人人称羡的才女,连陆执年都为她悔婚对她倾心。
云晚清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她说她是我父亲年轻时在外的风流债,是我爹养在外面的外室女。”
“祖母他们说此事传扬出去会让云家名声有瑕,我阿娘也会被人嘲笑,所以才对外说云姝兰是我母亲身边良奴所生的庶女。”
裴晟眉心皱了起来:“他们说,你就答应了?”
“所以我蠢。”云晚清红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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