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为了节约用水,我们很有默契的只有上大号才冲厕所,洗澡也是用湿毛巾简单擦身子,但也架不住时间长,温度高蒸发快。
「厕所水不多了,接下来我们一天冲一次吧。」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我向陆洲提议。
陆洲听了,露出苦笑,但没有拒绝。
我们都知道,这是别无选择的结果。
幸好,三天后的半夜,我们终于迎来了一场雨。
同样是人工降雨,只是这次降在了我们城市的上空,郊区的雨也不小。
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直接惊醒了我,陆洲也来敲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两个把所有可以接雨水的东西都放到了阳台,力求多保存下来一些水,并掏出毛巾抓紧时间洗澡洗头。
陆洲一下把上衣脱了,露出年轻的肉体,肌肉尚还均匀,就是瘦了一些,他在雨中欢呼。
我顾不得矜持,背对陆洲,用雨水洗去一身黏腻,感受雨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浑身舒畅。
我听到楼上楼下都传来开心的笑声,显然这栋楼还有许多人在坚守。
半小时后,雨就停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桶里面只装了不到三分之一,但带来了足够的凉意和希望。
我和陆洲为此开了两罐黄桃罐头,当做给自己的奖励。
食物还有很多,高温本来就会影响人的食欲,现在那烤干的半扇猪我们一口没动,只吃掉了几只鸭子和鸡。
饮用水和饮料倒是一直不缺,灾难发生前我从超市囤的饮料都还没喝完呢。
再坚持一下,一定能熬过去!
叮叮叮……
刚换完干净的衣服,又多出了一个好消息,手机恢复信号了!有许多短信第一时间涌了进来。
为了不错过外界消息,即使之前没信号,我们也都默契地每天把手机充满电。
我拿起手机,简单看了一眼那些短信,基本都是安全提醒和高温通知,还有一些是高层发布的避难所讯息。
「喂,妈……」
陆洲在一旁已经接通了家里的电话。
啊,我这不孝女,落后了。
我赶紧拨打我妈的电话,结果提示关机。
没电?
我拨打家里的固定电话。
嘟,嘟,嘟……
急促的忙音。
怎么会这样?
我找出爸爸的手机号码拨打,依然无法接通,想了想又翻出大舅和三伯的,把家里亲戚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
「我这里没事,好着呢,水够喝,食物也够吃,你们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没事别……」
陆洲讲着电话,转向我的时候,声音顿了下。
「妈,总之温度降下来之前,你们别乱跑,听高层的话,等天气正常点我就回去看你们,我朋友还要用我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我先挂了。」
他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用我的试试。」
我没有拒绝,接过来首先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我妈电话……关机。
关机。
还是关机。
「可能他们那个片区停电了。」
见我不停拨打一个个电话都没有接通,陆洲安慰我道。
「他们……已经六十多岁了。」
我抓着两个手机,继续拨打电话,终于,在我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电话本里面很多年没联系过的一个表姐接了电话。
「喂。」
「喂,我是青青。」
「啥?啥青?」
「表姐,我是苏青青,你三姨的女儿,你知不知道我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一个人在外地,联络不上他们。」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话。
「哦,是你呀,我不知道,你要不然打一下避难所电话问问。」
这位表姐还算给力,立即给我发来了一排当地避难所的电话。
我立即拨打,但查了三个,都没有发现我爸妈的名字,想继续查,手机里却传来一个标准女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我预感大事不妙,继续拨打下一个,也是一样的提示,再看手机信号,果然又变成了零格。
信号断了。
「哎……哎,你别哭啊!」
陆洲手足无措地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联络不上他们,他们年纪大了,这么热的天,怎么办呀……」
虽然山里会比城市凉快很多,但这样的高温,山里也不可能幸免,加上断电断信号,我真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没事的,他们一定没事的,我父母就没事,他们都在避难所,有空调吹,有东西吃,有水喝,比我们舒服多了。」
陆洲说着,又递给我好几张纸巾。
我接过来把脸埋进纸巾里,哭得泣不成声。
这么多天的艰苦我没有哭,被对面楼的大火吓到我没有哭,但发现联络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后悔我不该这么任性,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生活,一年只回去见他们一次。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一直待在他们的身边,哪都不去。
一双略显僵硬,但是温热的手臂轻轻环抱住了我,从旁边。
我微缩了一下,身体微微抖动。
「别怕,是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父母一定是正好在信号没恢复的地方,肯定也急着联系你。」
「手机信号恢复一次,肯定会恢复第二次,我们要有耐心,再等等,好吗?」
虽然怀抱很笨拙,安慰人的话也没什么新意,但我还是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安静下来。
「好,我们再等等。」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再没好消息了。
因为温度很快又升高了,比人工降雨前还要高。
08
热。
我看着墙上的日历。
从我请假第一天开始算起,已经过了 23 天,这中间温度几乎一直在攀升,只在人工降雨的那天稍微降下来一些,但马上攀升到了 60 度以上。
没错,地球已经快炸了。
或者应该说,人类已经没有办法在地面上生存了。
知乎上一些人也许说对了,人类就是存在于地球表面的病毒,现在地球正在发烧,要靠高烧来杀死病毒。
这是人类的末日。
「想什么呢,快帮忙扶一下,要掉了。」陆洲搬着两箱矿泉水路过我,被高温烤变形的瓶身歪歪扭扭,有一瓶脱离塑料袋的包裹马上要掉下来,我赶紧扶住。
也不知道他家里怎么会存着这么多的矿泉水,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他至少搬了十几箱。
「我在想,会不会继续升温。」
我帮他把矿泉水挪进卧室,一瓶瓶放进冰柜里。
这几天最热的时候,已经让我恨不得钻进冰柜了。
「你也想点好的,要想今天是不是要降温了,昨天就降了半度。」ŷȥ
陆洲抿着唇,嘴唇有些干裂。
补再多的水,也经不起这样的烤法,我的嘴唇也好不到哪去。
「其实吧,有一个可能,我们马上就要热进化了,你没发现我们到现在都没中过暑吗?」
他把冰柜的门关到只剩一个缝隙,抓着衣服猛扇风,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我发现他这个人真挺绅士的,除了那天下雨洗澡,我在的时候,他再热也不会裸露上身。
「我本来就没中暑基因,小时候 40 度都跟我妈下地干活。」
我摊了摊手。
陆洲听了乐呵呵转头看我,笑得像个傻子。
「你管这叫中暑基因?真巧,我家祖上三代也没中暑基因,我长这么大就没中过暑,最高纪录是 39 度太阳下打球把对手 3 人加上队友 2 人一起打到中暑住院,我是给他们打 120 的那个。」
「哇哦,牛逼,干一个。」
我掏了瓶饮料出来,也塞给他一瓶。
我们的饮料不多了,喝一瓶少一瓶,但人总要过日子不是吗?
「干干干。」
陆洲接过去,我们开开心心一起打开瓶盖,猛喝了一大口。
「舒服……」
他发出了叹息声,就势躺倒在地板上。
饮料是在冰柜里放了一晚上的,当然舒服。
高温之下,我们需要冰柜的冷气降温,无法全部封闭,加上功率不足,冰柜里的冰层早就融化了,现在就跟保鲜层的温度差不多,只有晚上能稍微冰上一些,现在不喝,过一会冰汽也会散开。
我学着他躺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的琉璃灯。
这盏灯还是我灾情前刚刚换上的,现在还很新,只需要有一点点亮光,就能光彩夺目。
突然,我好像看到那盏灯晃了几下。
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结果发现灯晃得越来越厉害。
「是地震!」
陆洲一骨碌爬起来,拉着我的一条手臂几乎是把我从地上拖走,猛地把我扔进卧室旁边的卫生间,自己也冲进来,慌乱地看着四周。
卫生间里面因为没有冲马桶的缘故,很臭,但绝对比不上地震带来的恐慌感。
这场地震来得毫无预兆,且强!
听说久旱会引起地动,以前只在网络上见到过片面之词,根本没去考究过,这么多天高温,我们被烧坏的脑袋也没想起来。
猝不及防。
大楼在倾斜,然后恢复正常,再倾斜,接着上下抖动,像一条巨蛇从地下经过。
我尖叫着,抱紧了面前唯一可以抱住的人。
陆洲比我高出许多,弯腰把我紧紧护在怀里,带着我在地震中东倒西歪,不时撞到旁边的墙,又差点跌进浴缸。
最后地震停下来的时候,我只听到紧锣密鼓的心跳声,以及我们两个狼狈的呼吸声。
像抽风一样。
楼没塌,卫生间的门歪了一边。
我跌坐到地上。
陆洲扶着墙走出去,骂了句脏话。
什么叫绝境,这就叫绝境。
这场地震,把我们救命的太阳能板震坏了。
没法修,因为有三分之二被砸碎,电箱起火,好不容易才找到灭火器扑灭,卧室一片狼藉。
灭完火,我们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齐跌坐在地上。
天上的太阳在用恶毒的视线看着我们。
我可以感觉到我脸上的绒毛在高温灼烧中卷曲,陷入毛孔里,带来一阵阵刺痛。
再过几个小时,高温就会杀死我们。
昨天听收音机,今天的温度是多少来着?
62?还是 66?
半晌,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冰柜里面的水和饮料往外扒拉。
「你做什么?」
「少废话,快帮忙。」
我索性叫他把冰柜推离窗口,摆放到床尾,将里面所有的饮料扔到床上。
随后,我脱掉鞋子,踩了进去。
「行不通的,再过一会,温度升高,你可能会闷死在里面。」
「不是我,是我们。」
我朝他招了招手。
谁知陆洲居然后退了一步。
「我不进,我有幽闭恐惧症,你不用管我了,坐下吧,我把饮料给你放进去降温,说不定你能撑过去。」
他眼神闪烁。
说什么谎呢,还幽闭恐惧症,切!
我朝他勾了勾手。
「弟弟,姐这辈子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被打得很惨才脱身,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进来。」
「我不躲了,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发现我挺喜欢你。」
话音落下,我看到陆洲瞳孔地震。
「你……」
他咽了一口口水。
我郑重地看着他,感觉屋里攀升的热度,分不清是真的在升温,还是我的脸在升温。
我说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话。
「陆洲,你……愿意跟我死在一起吗?」
09
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个人,就会贪生怕死。
我希望他贪生怕死。
陆洲别过头,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了猪肝色。
「我其实叫周洲,28 岁,网络自媒体人,不是什么游戏主播,赚的钱勉强糊口……」
「真巧,你之前也听到了,我其实叫苏青青,今年 31 岁,软件公司业务员,我赚的钱足够包养你,你愿意被我包养吗?弟弟。」
人的脸皮一旦变厚,某些境界就提升了,至少我赢了这场发生在末日的辩论赛。
陆洲,不,是周洲,最终朝我郑重点了下头,然后冲进洗手间,把里面剩余的水倒成一桶提了过来,往冰柜里倒。
我默契地打开一瓶矿泉水,把里面的水全部倒进冰柜,矿泉水全部倒完,差不多装了冰柜四分之一的底。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 5 分钟时间,但周围的温度已经到了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程度,仿佛大力呼吸会吸入火球。
我坐在水里,给周洲让出一点空间。
他把一堆未拆封的饮料瓶扔进水里,又把还有电的小风扇塞给我,也钻了进来。
冰柜虽然很大,但要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有些吃力,特别是周洲,坐下来后有大半个脑袋还暴露在外。
我挪了挪位置,转到他的旁边,缩进了他的怀里,让他的膝盖得已曲起来,以一种憋屈的姿势往下躺。
水线还漫不过我们的腰。
我伸手,拉上了冰柜顶端的盖子,只留下一条小缝隙。
「阿嚏」!
冰柜里的温度此时比外面低了非常多,我竟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周洲紧张地问。
「没事,周洲,这次要是能活下来,我能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吗?」
我搂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
「只要能活下来,我带着户口本跟你去,当场领证都行。」
「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绝对不反悔,不过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周洲说。
「什么事?」
「你得见一见我那帮兄弟,他们一个个都笑我死宅在家找不到老婆,我这不就找到了吗?还是个美女,羡慕死他们!」
周洲笑出了声。
难得的凉意,虽然姿势很难受,但我们的心态都轻松不少。
「好啊,只要能活下来,让我直播跟你示爱都行。」
只要能活下来。
一切皆有可能。
温度开始升高,伴随着一阵阵的余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ÿʐ
千万不要再来大地震了,这栋楼经不起第二次剧烈摇晃。
温度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打开了小风扇,「嗡嗡」声取代了我们的心跳声,细小流通的空气是仅存的生命之源。
要活下去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然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周洲的脸,青黑的眼眶,瘦削的脸颊,凌乱的胡茬。
他闭着眼睛,睫毛在微微颤动,似乎正做着什么梦。
从冰柜里看出去,能看到天依然很亮,但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声音!
是不是……有雨点声?
我伸手从冰柜的缝隙摸出去,发现外面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干脆打开了冰柜,探出头去。
暴雨「噼里啪啦」击打在碎裂的玻璃上,我看到外面的天是一片灰色,大滴大滴的雨从天上落下来,一部分通过飘窗变形的窗框泼进了房间,在地面形成一片水洼。
下雨了。
我掐了掐自己的脸,会疼。
真的下雨了!
「陆……周洲,下雨了,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我兴奋地拍打他的脸,想叫醒他。
入手却是高热。
「周洲,你别吓我!」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赶紧从冰柜里爬出来。
幸好,他被我吵醒了。
「下雨了?好冷。」
「对,下雨了,你在发烧,赶紧出来。」
我扶着他起来,他在水中滑了一下,脑袋磕在冰柜内壁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听得我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把他拖躺到床上,我赶紧拿被子擦干他的身体,扒掉他的上衣,换了条干燥的被子裹住他。
「热死了。」
他又说,踢了被子,转身呼呼大睡,呼吸急促。
我在一旁手足无措。
从未照顾过病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见他闭上眼睛,赶紧把被子又给他盖上,只露出脚丫,然后走出卧室。
地震后我还未来到过客厅,这里是一片狼藉,电视倒下来压碎了一半的茶几,展示柜斜靠在生活阳台的窗户上,一地都是没吃完的肉干和菜干,滚得到处都是。
还算可以接受。
我先找到我的一双鞋子穿上,这才小心翼翼扶起电视,从电视柜变形的抽屉里面取出医药箱。
因为一个人住,我在家里备了一些感冒药和消炎药,可惜因为之前疫情的原因,我没能在家里储备退烧药。
犹豫了一下,我拿出一盒消炎药,配了些维生素,回到床边配着饮料给他喂了下去。
幸好他是个乖病人,任我折腾。
做完这些,我任他睡去,转身从地上捡起水桶和脸盆,打算多少收集些雨水保存下来。
雨点不断击打窗户,发出沉闷的响声,高高低低,交织成一片,远处还有轰隆隆的声音,时大时小,宛如惊雷。
我绕过一地的障碍物,小心翼翼靠近阳台,刚想把桶和脸盆放下,一抬眼看见远处景象,突然瞪大眼睛,浑身僵硬。
触目所及,远方有一条翻滚的巨型黄龙正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前进,白色的龙背不断翻涌,所过之处,高楼大厦轰然倒下,更低的建筑物则是不断被吞没,灭顶。
我听到的根本不是雷声,是滔天洪水冲垮一栋栋建筑物的声音。
这不可能,才刚刚下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洪水。
这里是内地,也不可能是海啸。ӯƶ
等等,如果是海啸,那沿海那些城市呢?我的老家,我的父母……就在沿海城市!
这几天收音机里面的讯息越来越公式化,是不是就是在掩盖这个?
我不敢继续去想,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条黄色巨龙不断接近,激起阵阵惊雷。
被高温暴晒,又经历过地震松动的这些楼,怎么可能经得起洪水的大力冲击,纷纷倒下,只有零星几栋还屹立着,但也是风雨飘摇,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脚下开始震动,洪水已经离得很近了。
我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强撑着,回到卧室。
周洲还在睡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我竟有些羡慕他。
我爬上床,钻进被窝,紧紧抱住了他。
「唔……」
周洲像是被我吵醒了,呓语了两声,头朝向我。
至少黄泉路上有个伴。
轰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像卡车与卡车相撞,大楼猛然晃动起来,仅存的几块玻璃瞬间爆裂。
砰!
咚!
锵!
碰撞声中,头顶的琉璃灯直接砸了下来,直直砸在被子上。
衣柜与墙的连接处发出刺耳尖锐的噪声,接着整个床都被掀翻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飞了出去,撞到了什么东西,又被一只手猛地拽回。
睁眼,是周洲抓着我的手,满脸的惊诧,嘴巴一张一合,但巨响中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反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用力甩向他,终于又成功回到了他的怀抱,与他紧紧抱在一起,在空中翻滚,落下。
砰!
我失去了意识。
或许只是一瞬间,身下还在震动,我已经醒了过来。
楼还没塌,只是外墙没了。
我们的身上裹着被子,周洲的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我的两只手全在身下,动弹不得。
翻倒的冰柜压在我们的身上,使我们紧密贴合。
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们两个现在的模样应该都很狼狈。
「16 楼。」
他沙哑着声音说出三个字,咳嗽了几声。
「我们这栋楼有 33 层,16 层正好在中间的位置,是最防震的位置,也是震动的中心轴,同时是本地消防云梯能到达的最高点。」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之前灌入冰柜的水缓慢浸湿了我们。
我觉得大腿凉凉的,想低头去看,被他掰过下巴亲了一口。
「活下去,苏青青。」
突如其来的吻让我一怔。
「我们都要活下去,我还要跟你去见你的父母,跟你领结婚证,你要跟我的兄弟们视频连线,让我炫一下我的女朋友,我的老婆……」
他又亲了亲我,把头埋进了我的肩窝。
「周洲,你起得来吗?」
我问他。
「起不来,卡住了。」他的声音闷闷的,隔了几秒说,「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我问。
他小声嘟囔:「早知道第一次看到你开门,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冲过来跟你求爱,我就是太胆小了,才导致马上要死了,还是个处男。」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身体抖动中胸口憋闷,让我很是难受。
我们两个现在是真的贴得很紧,挤得我都快窒息了。
「弟弟,你那时候要是跟我求爱,我第二天就会直接搬走。」
「搬走也好,说不定你就活下来了。」
他飞快说。
我沉默了一下,试着动了动手,一阵生疼。
其实我也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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