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还有句话带给姑娘。”
夏婵转眸朝窗外的人影看去:“请讲。”
白云恭声道:“王爷还说,三日之内若不能将罚抄送上,玉佩一并收回。”
夏婵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很好,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这招他已经玩的很溜了!
话已带到白云却未离开,看着窗户上的倒影,夏婵开口问道:“白侍卫可还有事儿要嘱咐?”
白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姑娘可有话要带给王爷?”
对哦,这次不是单方面的传信,而是有来有回,她可以带话的了。
可问题是,他一个甜枣再一个巴掌打下来,她哪里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夏婵想了半天,很不走心的道:“请告诉王爷,我想他了。”
白云应了一声:“属下告退。”
一阵风过窗户上的倒影已经消失,夏婵看着桌上的信封,一阵无语。
她转眸朝如画问道:“我都对症下药孺子可教了,他为什么还要我罚抄?!”
如画眨了眨眼:“也许是乐趣?”
夏婵:……
她宁愿不要这个乐趣!
《清静经》全文并不长,也就七百多个字,但一百遍就是七万多字,还不包括标点,最关键的是还要手写!
三天之内上交,平均每天手写两万多字,这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肯定哪里有什么不对。
夏婵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封打开,仔细查看,可秦川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原样奉还。
他不会是真要她抄吧?!
白云悄然回了宁王府,秦川仍在书房内忙碌,白云上前恭声禀道:“启禀王爷,信已送还。”
秦川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待到批阅完一本奏章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她有何反应?”
白云想了想:“谢姑娘很是高兴。”
轻笑出声了,应该就代表很高兴吧?
秦川闻言微微挑眉,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了。
白云没有走,而是开口道:“谢姑娘有句话带给王爷。”
秦川皱了皱眉:“她居然还有心情给本王带话?”
白云点了点头:“谢姑娘许是羞涩,犹豫了许久才让属下给王爷带了句话,她很想王爷。”
他问有没有话带给王爷,谢姑娘半天才说了一句想王爷,应该就是羞涩吧。
秦川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了,他罕见的勾唇露了笑:“待会儿,她就羞涩不起来了。”
别说羞涩了,夏婵这会儿跟秦川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她终于弄明白,秦川说的孺子可教,不是说她对症下药给他写了情诗,而是他以为那些情诗都是她的原创,他在夸她诗写的好!
而三天抄一百遍,是他对她的惩罚,惩罚她投机取巧,想要避开罚抄的行为!
“啊啊啊啊!”夏婵抓狂的揉了揉头发,又羞又气!
她会错了意不说,还让人给他带话,说她想他!!
他这会儿肯定笑坏了吧?笑她的自作多情,笑她的愚不可及。
只要一想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夏婵就尴尬的恨不得原地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睡是不可能睡着了,她现在精神的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来!
夏婵气呼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鞋袜就朝外走。
如诗和如画一脸懵的跟着她:“小姐又起来作甚?”
不是已经开开心心睡下了么?
夏婵握了握拳,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罚抄!”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不夜。
夏婵想过很多偷懒的法子,比如将好几支笔绑在一块儿,在错开的纸上书写,然而发现字写出来奇丑无比,甚至都比不上谢临的练笔。
而且更重要的是,效率并不高,因为控笔和运笔就太难了。
代抄就更不可能了,他那么小气,她不过是想投机取巧哄哄他,顺便偷个懒,他就罚她至此,若是再被他发现用代笔,她怕是得哭着喊他爸爸。
夏婵只能老老实实的罚抄,如画去休息了,只有如诗陪着她,就在她和如诗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如诗猛然惊醒扭头朝门外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
穿着男装的女子?!
如诗当即一个箭步挡在了夏婵身前,朝来人冷声道:“你是何人?!居然胆敢私闯永誉侯府!”
夏婵也清醒了,她探出脑袋看着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的……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他轻倚在门边,拿着折扇轻摇着看着她,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再仔细看了看他的样貌,夏婵惊呆了:“马公子?!”
马宇衡轻笑了一声,抬脚走进屋内,朝一脸戒备的如诗看了一眼道:“放心,本公子对你家小姐没有恶意。”
听他这么说,如诗顿时更戒备了。
此处虽是书房,但也是小姐的院子,算的上是闺阁,不请自入就是歹人,而歹人入屋不是劫财就是劫色,自家小姐那么美……
马宇衡见她不动,便将目光投向了夏婵。
“无事。”夏婵对如诗道:“马公子身份矜贵,若要对我不利,又何须亲自动手。”
如诗急了,劫色这事儿不就得亲自动手么?
她担忧的看向夏婵:“小姐。”
“放心吧。”夏婵安抚她道:“你去门口看着。”
听她这般说,如诗也只能出了门。
夏婵打量着马宇衡,满心都是好奇,她只是听说过易容术,这还是第一次瞧见真的,只是不知道,到底现在这张脸是马宇衡的真容,还是白天里的那张脸才是。
马宇衡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盛满好奇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怎么?被本公子的美貌给惊着了?”
夏婵老老实实的点头:“确实有点。”
马宇衡现在这张脸很美,微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比寻常男子细一些的一字眉,唇红齿白,单论美,甚至都快要跟她有的一比。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分明是女相,却透着一股男子的英气,确确实实是个男子才有的面相。
马宇衡见她有些憨憨的模样,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轻挑了眉:“你倒是老实,他让你抄百遍,你便在这儿奋笔疾书,依着你同他的关系,不是撒个娇就能免了的么?”
撒娇?
呵!
她第一次跟他撒娇,得到一个只能为侧妃,第二次撒娇,得到一句到此为止,第三次写情诗撒娇,得到的是三天七万多字!
待遇一次不如一次!
夏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之前便同马公子解释过,我与宁王殿下并无任何关系。”
马宇衡闻言轻嗤了一声:“这话骗骗你那三岁的弟弟就行了。”
夏婵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岔开话题道:“马公子半夜来此,所谓何事?”
马宇衡闻言忽然凑近了她,近到她能看见他脸上的细绒,近到她甚至都感受到了他的鼻息。
夏婵有些不适的往后退了退。
“别动!”
夏婵一愣:“干嘛?”
马宇衡又凑近她:“你看看本公子的这张脸,好好看看!”
夏婵微微后退了些许,皱着眉头打量了半天,老实道:“甚美。”
马宇衡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皱了眉道:“你再看看!仔细看!”
夏婵皱眉又看了一遍,忽然福临心至,明白了他为什么不顾秦川的禁令,不惜暴露自己的真面目,甚至不惜暴露会武的事实,大半夜的跑到她这儿来让她看他了。
她有些好笑道:“马公子就那般在意?”
见她明白,马宇衡站直了身子,轻哼一声:“旁人在不在意本公子不知道,但在本公子这儿,兔儿爷是在辱骂本公子!”
夏婵笑着摇了摇头:“我分明说的是龙阳之好!”
“一个意思!”马宇衡轻哼了一声:“如何?本公子现在可还是个兔儿爷?!”
“不是。”夏婵实话实说:“虽是有些女相,但确实是男子之貌,且面相英气是大富大贵之相,四星皆正并无阴阳偏颇,恭喜马公子,性别男爱好女。”
马宇衡:……
他摇了下手中的扇子:“本公子本就如此,何来恭喜之说?”
说完这话,他忽然道:“你怎的不问问,本公子为何会以面具示人?”
夏婵摇了摇头:“不问。”
“为何?”
夏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无需问。”
马宇衡微微一愣,而后轻啧了一声:“真是个无情的女子。”
夏婵不为所动:“夜色已深,马公子该回去了。”
马宇衡将折扇一合:“本公子确实该走了,今晚……”
夏婵接话道:“今晚我抄了大半夜的经书,仅此而已。”
马宇衡闻言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转身出门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诗连忙进了屋,见她瞧着外间夜色拧着眉,低声问道:“小姐,这马公子是不是来者不善?”
夏婵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但愿他只是因为直男的自尊心。”
经历过这么个插曲后,夏婵也没心思罚抄了,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
因着睡得晚,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起身,错过了与谢临一道用早饭。
起身洗漱用饭之后,夏婵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抄书,昏天黑地抄了一上午,下午正准备继续奋斗的时候,楚云来了。
夏婵急忙让如诗将人领到了院子里,又让如画备了茶和点心。
十四岁的少女浑身都充满了朝气,瞧见夏婵,楚云立刻扬了笑,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谢姐姐!”
夏婵上下将她打量了下,笑着道:“挺好。”
楚云知道她在说什么,当即微微红了脸:“我想好啦,以后再也不裹胸了,我要跟写姐姐一样,做个不惧怕旁人眼光和非议的人。”
夏婵闻言顿时笑了:“不裹胸是件好事,但委实没必要学我。”
她带着楚云进了屋,坐下之后才关心的问道:“你这般光明正大的来寻我,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会!”楚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笑着道:“爹娘都很赞同我与姐姐往来,他们还让我好好跟着你,莫要让旁人欺负了你呢!”
夏婵闻言有些意外,世人皆知顺天府尹是最难当的官,京城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走哪都得低着头,办个事儿虽谈不上求爹爹告奶奶,但绝对是看旁人脸色行事的。
他们让女儿同她交好,当真一点顾虑都没有?
楚云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跟姐姐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楚云嘿嘿一笑:“礼部尚书,也就是孔月茹的爹,今儿个早朝被贬了!连降三品,直接从正二品礼部尚书,贬成了正五品礼部郎中!”
夏婵闻言有些意外:“这么狠?!我本以为,最多是正二品贬到正三品或者从三品。”
若是严格意义上算,他这是连降六级!
“可不就得狠一点!”楚云轻哼了一声:“谁让孔月茹得罪了你呢!”
夏婵闻言看了楚云一眼。
楚云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礼部本就是掌五礼之仪及贡举之法,教出孔月茹那样的女儿,当众羞辱故去的一品侯夫人,这样的惩罚都是自找的!”
夏婵没有同情敌人的嗜好,当即点了点头:“孔月茹要彻底消失在贵女的圈子里了。”
楚云轻哼了一声:“那会儿在马场的时候,她还说什么,将来谢姐姐肯定要给她见礼,这回好了,她连见谢姐姐面儿的资格都没了,真真是解气!”
夏婵也很解气,连带着被罚抄的怨气都没了。
楚云今儿个来,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告诉夏婵,那些被罚的人下场都如何了。
原本武安侯府还指望着,能够跟长公主好上加好,将孙依依嫁给韩璟,经过昨儿个的事情之后,武安侯夫人也彻底死心了,已经放出风来,要给孙依依相看,孙依依正在府里闹绝食!
至于马语姗,她倒是没什么,毕竟她的事儿也没人敢打听。
两人聊着天,大半个下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夏婵亲自将楚云送到了大门口。
楚云一脚踏出门外,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向夏婵道:“谢姐姐,你还记得一个叫王二狗的么?他说你回京的那天,天寒地冻,明明自己扶棺而行就已经很难过了,但见到快冻死的他,还是给了他十两银子,救了他一命。”
“他说,他那会儿就发誓,这辈子定要给你做牛做马,还报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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