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
今夜,月光独好,皎洁的银光不但从窗户撒落,更是从屋顶瓦缝,如满天繁星般打在卧室的各个角落,将屋子照的一片洁白,锃亮,宛若白昼。
看到如此奇特的景象,方辰决然没有什么对着月光吟诗一首的雅兴,反而感觉更糟心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短时间是没有将家安置到别处的能力,也就意味着自己还要再观赏几次,屋外大雨,屋内小雨的美景。
一想想记忆中那不堪回首的恐怖场景,方辰就觉得脑壳疼。
要尽快想办法换个家才行,至于说修补,因为多年从未修缮,方辰知道这房子除了地皮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修补的价值了。
要不然八年后拆迁扒房,别人家至少露出一丝不舍的泪水,唯独他家欢天喜地的。
如何发财,他大概已经想好了。
倒不是他的思维有多敏锐,具有什么非凡的挣钱天赋,只是对那件事情的记忆太过于深刻而已。
爷爷村子里,二十年前上山下乡的时候,地里的粮食不够吃,带着知青们开垦荒地,旁边的山头没什么种的,就种了一片核桃林。
以为到时候,就算是不能拿到集市上换粮食,也能给村里的孩子们补补脑。
可谁知道,核桃树的品种不对,里面的核桃仁,又小又苦,而且皮还厚,即卖不出去,孩子们也不愿意吃。
后来才知道,这核桃是文玩核桃,能好吃就鬼了。
对于文玩核桃来说,皮越厚手感越好,人们越喜欢,全是核桃仁还没有人要呢,而吃的核桃要求皮薄仁大。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了那片核桃是文玩核桃,把地给包了下来,一下子废物变宝,在文玩核桃最火热的时候,发了大财,之后更是财运亨通,办了工厂企业,投资了不少生意。
在2018年,人家还是方辰爷爷那个镇子最有钱的人。
他前世去村里看爷爷的时候,只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有这眼光,这才意犹未尽的转移话题。
农村的谈资本来就少,更别说如此传奇的事情了,方辰耳朵早都已经听出茧子,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发财门道就是这个。
不过除此之外,方辰也着实想不出,这个时节能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毕竟他前世也不是什么富豪,他大学学的是通信工程,毕业后分到了洛州电信局,做了快十年的小科员,拿着微薄的薪水,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最后在科长的半怂恿,半动心的情况下,一起跟着下了海,成立了一间小公司,靠着原本的关系从局里接点光缆线路及传送网,数据通信之类的工程,他们提供硬件安装、软件调测、施工督导、技术支持。
后来还给三大通讯公司下属的工程公司,包括华为中兴等等一些通信企业做外包。
甚至巨龙和大唐这两家的外包他们也做过,也就是说巨大中华这四大通信公司,方辰他们公司都为之做过外包。
十几年打拼下来,才在四十来岁的年纪混到了千万身家。
二百多平的房子,一辆奥迪,几百万的现金股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方辰的神情一暗。
别人重生都打算将自己上一世的妻子再追回来,而他反正是没有这样的打算。
都前妻了,还追回来干嘛,再离次婚吗?
只是可怜他的儿子,这辈子恐怕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摇摇头,将这股情绪驱散,现在人说现在事,想那么多的,也没用。
路子是有了,可是这核桃林是村里的,吃几个,哪怕摘一箩筐也没人会管,可是想要把那么一大片的核桃都给摘走,不给钱是不可能的。
别人也就算了,爷爷是村支书,就算是为了不让爷爷晚节不保,这承包钱他也是铁定要给的。
这恐怕就是一大笔钱了,那么大一片地,少则千把块,多了说不定二千块都打不住。
这基本上相当于他全家半年左右的纯收入,甚至更多。
老妈一个月的全工资二百多点,老爸一百五十块左右,如果只发百分之七十的话,全家工资加起来才二百五六十块钱。
想到这,方辰倒吸一口凉气,好像这第一桶金有点难那。
反正家里是指望不上,能不给自己添堵就不错,方辰的脑壳又疼起来。
而且时间不等人,七月核桃,八月梨,现在是阳历六月底,距离农历七月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过了采摘时间,核桃就要阴皮不上相,那可就买不上价钱。
方辰上一世,没少跟着老总,也就是他的老上司去给人送礼,送出去的礼,其中文玩核桃占的比例也算是不太少,多少学到了一些基础的知识,最起码不会让人给蒙了。
一想起来,自己送出去的狮子头,最贵的价值十好几万,方辰到现在都感觉到肉疼。
有心想要给爷爷打个电话打探点消息,可是刚坐起来,方辰就想起来,没电话。
现在别说手机了,就是固定电话都是稀罕物,只有单位才有,家里是万万不可能有的,只能等再过五年,国产万门数字程控机,也就是巨龙的04机研发成功,每线从500美元,降到二百美元,一百美元,甚至三十美元,家庭才算是开始普及电话机。
堂堂高级通信工程师连个电话都没得打,方辰突然感觉有些丝丝的悲哀和无奈。
带着万千杂乱思绪,以及脑壳后面阵阵隐痛,方辰沉沉的睡过去了。
看着洛州一高的大门口,方辰心中着实感慨万千,五味杂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上一世算起,他踏出这个大门,已经二十五年了。
“大头,你今天居然来了,哥们以为你要在家泡病号不来了,还准备下午放学去看你。”
方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十五六岁,面容黝黑的少年站在自己的背后,咧着两颗大门牙朝着自己呵呵的傻笑着,阳光打在上面,反射回来,刺的方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大牙!”
虽然在预计之中,方辰还是忍不住不由惊喜的叫道。
刘向阳是自己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之一,高中毕业后,方辰考上了重本,而刘向阳却只上了个大专,之后联系就少了,最后甚至还断了联系,听说是在外地安家落户了。
直至他们班高中毕业二十周年聚会,才再次相遇,那时候已经物是人非,鬓角斑白,虽有千言万语,但最终说出来的,还是你过的怎么样,我挺好的。
刘向阳被方辰如此热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大头,你昨天脑子没被摔坏吧?怎么感觉你跟好久没见哥们一样了。”
“滚犊子,老子那是被你吓的。”方辰不屑的瞥了他刘向阳一眼。
“大牙,你又欺负娃娃了,小心老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巨大的身影将两人笼罩的严严实实。
“大个,你这可是在冤枉我了,明明是大头在欺负我才对,刚才没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他差点跟哥们生离死别再相遇了。”刘向阳抱屈道。
方辰一脸黑线的看着两人嬉笑打骂。
嗯,没错。
方辰在学校真正的外号,是大头娃娃。
谁让他上学早不说,还跳了一级,是班里年龄第二小的,人家都长个了,就他没长。
脑袋大,身子小,最后居然落这么个外号。
大头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加个娃娃,听着就娘气。
大头娃娃,大个,大牙,他们三个合称高一三班的三大。
至于说三大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三大。
大个,李启明,甚至方辰和他的交情比和刘向阳之间还要久远一些,因为两人从小是邻居。
十五岁个子就超过一米八了,体重也一百八,站那跟铁塔似的,后来更是长到了一米九八,差点就两米。
只不过李启明的命运就更多舛一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这时候他就辍学了,去厂里在职高办的大专班,准备进厂替他老妈的班。
在方辰大一的时候,因为在学校把人打残了,被判了五年。
出来之后,接班是接不成了,也没学历,更没技术,家里给他拿了钱,买辆车,去做黑车司机。
没做几年,就二进宫了,这次更严重些,死人了,判了十五年。
老婆也跑了,孩子跟着爷爷奶奶过,方辰过年的时候都会给孩子两万块钱压岁钱。
每次去监狱探监,看到这铁打的汉子,抱头痛哭的模样,方辰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大牙,我错了,今天娃娃好像真不太对劲,这怎么眼角泛泪花了。”李启明惊异的说道。
“就是,大头别哭啊,等会放学,我去我妈的摊子上给你拿条鲫鱼,好好给你补补脑子。”
“你俩给我滚犊子!”
方辰一人给了一脚,扭头就跑,迎着阳光,飙飞的眼泪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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