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粗粝的大手捧住她的脸庞，一点点轻抚过她的泪痕，擦拭干净。
厉宴沉猝不及防的温柔，差点让余晚误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有感情。
只是下一秒，他的话就将一切打回原形。
“果果需要父亲，我必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余晚拂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就可以无情地剥夺属于她的家吗?
“那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长久。”
余晚咬紧牙关说着，自口袋里拿出折叠蹂躏到皱巴巴的离婚协议，凌乱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甩到厉宴沉身上。
“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一字一顿，像是撕扯着声带泣血出口。
她转身上了楼，再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回了屋，余晚将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任泪水淌落。
三年婚姻，在厉宴沉前女友带着孩子登门之后，什么都没了……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余晚精疲力竭地准备摁断喧闹的铃声，但当看清来电人之后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余小姐，你母亲又发病了，赶紧过来一趟吧!”是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
“我马上就来……”
余晚连脸都来不及清洗，慌忙从衣柜中翻找出最厚实的棉袄套在身上。
只有多穿点，待会儿母亲往自己身上砸东西的时候才不会太疼。
医院。
余晚还未靠近病房，便听到母亲骂骂咧咧的从里头传出来。
“你们别碰我，都别碰我……我要去杀了她，我要去杀了那个孽种，不能让她活……”
余晚叹了口气，将棉袄的拉链拉到领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医生们看到余晚，连忙安抚住余母：“你女儿已经来了，不用你出去找了……”
龇牙尖叫中的余母一顿，将浑浊而又血红的眸子转向余晚，随手抄起床头的病历夹往她身上狠狠砸去!
“她不是我女儿，我没有生过孩子，我没有生过!”
余晚侧头躲开，锋利的病历夹在棉袄上划开一道口子，有些触目。
医生们不再接话，默默走到门口准备让他们母女独处。
“镇定剂对她已经没有效果，只能辛苦你了。”为首的医生在余晚耳侧低语，面露同情之色，“放心，我们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谢谢医生，我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余晚对着医生挤出一个笑脸，送他们出去后关上了病房门。
刚转身，一个茶杯猝不及防甩来，直中她的额头!
嘭!
火辣的痛感过后，茶杯落地碎裂，杂夹着几丝鲜血。
余晚瞬感脸上一片湿漉，但她没有伸手去擦，而是面无表情朝余母走去，任由她继续打骂。
“妈……”二十多年来极少这样叫过，她喊得有些生涩。
“别叫我妈!住嘴!”余母面色扭曲地捂住耳朵，随后将床边能扔的东西全都往余晚身上砸
她的腿被束缚绳绑在床上，只有双手不停扑腾张牙舞爪。
要是再靠近一点，余母一定会掐住她的脖子，亲手掐死她!
这一点，余晚毫不质疑。
因为，对余母而言，自己的存在是耻辱，是她被玷污后的产物。
病房中并没有太多尖锐的东西，剩余砸在余晚身上的都是些轻便物。
这些，都是医生专门准备给余母用来扔的。
余晚穿的厚，倒没觉得多疼，额头上的血渍也已经凝固。
可身上没事，心上却已经千疮百孔。
小时候不懂事，余晚被打得浑身是伤都哭着喊着要妈妈，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才惹得妈妈不高兴。
后来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强行将母亲送去精神病院，再将她送去了福利院后，她才慢慢明白——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她。
“都是你害了我一辈子，你还我清白，你还我……”
余母打累了骂累了，便一个人捶着胸口嚎啕大哭。
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她头发已经全部发白，面容枯槁，苍老不止十岁。
余晚知道当年的事让母亲的身心受到了重创，自己的存在更是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耻辱
可她能怎么办，若她的死能换回母亲的健康，她一定在遇见厉宴沉前就自杀了……
等到余母精疲力竭哭睡过去后，余晚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病房。
护工慌忙进去收拾残局，医生则一脸沉重地拉着她去包扎伤口。
“这两年她发病的概率越来越低，本以为她再观察一阵就能出院，没想到……”
“以后镇定剂没用的时候继续联系我，她现在只有我还算亲人了。”余晚轻声说道。
尽管在法律层面上，自余晚进了福利院后，她们便没有了母女关系。
可程家落魄，这二十年多年来，来精神病院看望余母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尽管，余母从来都不想看到她，除了想打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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