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的私事。”苏言淡淡地笑起来，“都是认识的朋友吗？”
他这个问题语调平和，但是角度刁钻，陈墨然只好继续回答：“也不全是。”
“酒吧，很吵的。”
“我不介意。”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陈墨然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强硬拒绝的必要，因此把 MOU 的地址给了苏言。
夜幕深沉中街道两旁的灯光亮起，他们在游动的光影中穿行。方才吃饭时聊得太多，普通人的人生总是很容易就被概括，苏言的的经历细究起来又难免炫耀，导致现在略微有点无话可说。
好在他们都很能享受沉默，苏言在看前车，陈墨然轻轻偏了偏头，看着苏言。
曾经，她持久地仰望着他的时候，就是这个侧颜，这个角度，氛围太安静，人难免陷入回忆中，她差一点又被曾经的那种感觉抓住了，那种心脏只跟随着另一个人跳动的感觉。
苏言的目光忽然转过来与她对视，她隐秘地吓了一跳。
“那位是不是也会去？”
“嗯？哪位？”
“那天在清吧的……”他并不知道名字，也没找好一个形容，陈墨然只好告诉他，“叫林乐然。”
“嗯，他也会在吗？”
陈墨然当然知道苏言要跟着她去，动机不单纯，但她确实没有猜到这种不单纯还存在着另一种方向，看着他眸色渐深，她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就是他组的局。”
“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斟酌几秒，把“到底”两个字删除掉，显得更柔和随意些，陈墨然说，“朋友。”
“像我这样的朋友？”
此时陈墨然并不知道苏言和林乐然前几天在清吧对话的具体内容，也不知道林乐然揭穿了前男友这层身份，还以为苏言的意有所指，仅仅只在距离。
碍于有时候互相取悦的关系，怎么回复都不太得体，只好含糊回答：“算是吧。”
苏言的眼眸又暗了两分。
但是他没有再问下去。
没想到开好的包房里面只有林乐然一个人，他在李阳阳面前是落魄艺术家人设，今天自然也穿得松垮而随性，衣服像一件罩袍，头发没什么形状，碎发很柔软的自额前垂下来，配合很白的皮肤，有种脆弱的美感，细手腕上叠戴着两圈檀香木手串，掌中握着一瓶科罗娜，但是没怎么喝。
陈墨然先跨进门来，林乐然并没什么好气，吐槽道：“各个都是大小姐，人人都要迟到，就我最闲，都玩我是不是？”
还没等陈墨然道歉，苏言跟在她身后走来，林乐然忽然闭了嘴，把手里的酒闷不做声放到桌上，周身冷肃起来，苏言自然能察觉到，看了他一眼，上次见他还是金融小开，今天忽然变成这样，确实有点意外，林乐然掀起眼皮也回看一眼，但并不是很意外，他猜得出苏言要来。
换成是他，也会跟来的。
正是因为同为男人，心思都清楚，他不咸不淡地打招呼道：“苏设确实不太忙，总有空跟着人转来转去，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言道：“很有缘分。”
林乐然嗤笑一声。
陈墨然只关心一件事：“我姐呢？你们不是一起去签约了吗？”
“签完了，然后说有事，又跑了，让我们先喝。”
陈墨然满脸黑线，拿出手机，自己人没有到催她催得要命，理直气壮到毫无愧疚，也确实是她这位亲姐姐的风格，她问她人在哪在干什么，陈俪语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结账之前我肯定到， 放心吧。”
【 陈墨然不好拆台，但是人缩了回去，心想你是乐然的姐姐，那我是谁？你认的干妹妹吗？ 】
——
无论如何如果包房里面总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就太尴尬了，陈墨然正在思考要不要用上厕所或者补口红的借口躲一阵，林乐然反倒先站起来，扬了扬手机挑眉道：“李阳阳来了，我去接一下。”
很不错，陈墨然马上催道：“快去。”
李阳阳黏着林乐然进来，大大方方打了招呼，陈墨然思索片刻，用的身份是“乐然的朋友”，没提什么泰阳和星展。
苏言的关系更远，是乐然的朋友的朋友，但因为长得好，被李阳阳多看了两眼， 兴奋地询问道：“你也是搞艺术的吗？你会画画吗？”
广义的来讲可以是，但是苏言瞥了一眼林乐然，对那个“也”感到不适，冷然道：“不是。”
林乐然看他端着，懒洋洋靠在沙发，又笑一声。
苏言还是不喝酒，照旧是柠檬水，两个女孩子碰起杯，很快聊到一起，趁聊得还不错，陈墨然主动提出要加李阳阳微信，对方并不在乎，当下拿出手机。
加上之后陈墨然立刻点进李阳阳的朋友圈，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被分在“仅聊天”的那个分组，一点进去就看见李阳阳刚刚发的自拍和定位，还有桌上琥珀色的一杯残酒，握着酒杯的一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而修长，那是林乐然的手。
那就还好，说明这位大小姐不是客套和不好拒绝，又或者是不太在乎，但起码是不讨厌自己的，陈墨然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心情轻松，主动又倒了一杯。
喝完桌面上的，林乐然拿来酒水单，今晚是他请客，姐姐买单，自然ᴶˢᴳ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笔勾下去半页纸，李阳阳不知道，以为是他付钱，反倒替他心疼，悄悄话说：“要不要我帮你？”
“不了。”林乐然笑意盈盈，话说的半真半假，也凑上去咬耳朵说，“我请客，怎么舍得让你花钱。”
那双唇吐出的语句轻柔，近在咫尺，他呼出的气息有一种麦芽发酵的淡淡甜味，眼底笑着，眼尾勾着，李阳阳晕了七分，身体朝他的方向软下去，一侧头就能擦过那双唇，她望着他眼神湿润，林乐然却调整了下姿势坐直身体。
“你男朋友要吃醋的。”他笑道，话讲的很茶，神色却没了勾引意味，身体距离反而更远了，李阳阳气道，“早就分手了！”
“也就两周。”
“两周还不久？”
“那你还在朋友圈发定位？”林乐然噙着笑意，轻轻问，“阳阳，你是不是在等他来？”
李阳阳被说中心事，气呼呼地扭过头去。陈俪语临时离开，是去开盲盒去了，她坐在潮玩店中间，气定神闲地用眼神扫视一圈面前已经拆出来的七八十个，疑问道：“还是没有？”
店长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没有啊，陈小姐，这是非常稀有的隐藏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顾客开出来过呢。”
“哦。”见店外围观的好奇的人流变多，陈俪语甩开墨镜带上，红唇一动，平淡道，“那就再开两箱，开到中为止。”
店长喜笑颜开道：“好的！”
收到了妹妹的质问和催促，陈俪语也没有理会，简单回了一句，不慌不忙地驱车前往 MOU，下午的时候她在林乐然的手机里面仔细研究了一遍李阳阳的朋友圈和社交平台，发现两天前她同步发了这样一条：没有开出隐藏款来，哭哭。
配图是一排五个的盲盒公仔，以及和闺蜜的自拍合照，看来她只是逛街时随手买的玩一玩，并没有多大执念。
而三天前，她发的是一个奢侈品包的截图，配字是：要不要下手？
盲盒和包包，陈俪语果断选择去拆盲盒，刚见面就送奢侈品的话隆重的吓人，会适得其反，一个有一点想要又没那么想要的小东西，刚好正合适。
张扬的极光蓝在夜色下靠近灯红酒绿的 MOU，门口有一个极近的车位，大概三步路，陈俪语打着方向盘和转向灯准备停车，突然被前方大灯猛然闪了一下，虽然带着墨镜，但还是骂了一声脏话，心说他妈的瞎啊，看不出来老娘这是什么车，和我抢？
大灯闪完，陈俪语才看见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 URUS 针锋相对的顶在她前面，车头耀武扬威的要插进内线，陈俪语不甘示弱的点了一脚油门，也往前碾了一步。
对方鸣笛警告，陈俪语也猛拍喇叭，两车毫无素质的对吼，把旁边的路人都吵得皱眉，负责管理的工作人员不得不走过来调解，先去兰博基尼那边说了两句，点点头，又迈开步子，往陈俪语这边走来。
管理员满脸堆笑道：“美女，又不止一个位置，各退一步，让一让不好吗？”
陈俪语秀眉倒竖：“他让啊！一看就是个男的，没点素质，讲不讲先来后到！”
“那位先生说，可以付您一点费用，他停这里比较方便。”
有意思，拿钱砸人是吧？
开兰博基尼的人当然不会差钱，选这种稀有款明黄色，性格一定特别骚包，陈俪语心气一起，非要争这个意气不可，心里冷笑，表面上反而温和下来，说：“你去和他说，让他自己把钱送过来我就让，不要手机转账，我要现金。”
“行。”
兰博基尼车锁一响，对面驾驶室车门开了，果然下来一个男人，从钱包里面掏出来几张粉红色纸钞走过来，粗暴又有力的敲了敲，陈俪语捏着手机冷冰冰的降下车窗。
这人眼神很锐，毫无顾忌地打量人，让人第一眼就不舒服，即使五官长得不错，也是张讨厌的脸，他原本满脸的不耐烦，但等到陈俪语摘下墨镜后，神色忽然变了变，有点调笑意味：“早说是个美女，撒个娇，我就让让你。”
陈俪语皮笑肉不笑的弯起嘴角，伸手点了点，嘲讽道：“就这么点？”
那人道：“美女给个微信，告诉我你过夜的价格，不管多少我都付。”
陈俪语气得发抖，把纸钞全扔他脸上，一脚油门差点把人带倒，直接潇洒地开走了，留下一句：“给你自己买棺材用吧，傻逼！”
哟，真生气了，还挺泼辣，瞿鹰笑了笑，弯腰把钱捡起来吹了吹，然后放好，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兰博基尼，把车停进车位，转了转手腕看表，感觉还有时间，于是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
本来不错的心情被一个傲慢的傻逼破坏了，陈俪语怒气冲冲地重新找了车位，气势汹汹的冲进包房，大刀金马的坐下，也不管房间里都有谁都是谁，直接倒了一杯新酒一饮而尽，大骂道：“傻逼，气死我了！”
这一下当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关心的当然是陈墨然：“怎么了？”
看见了好奇望过来的李阳阳，陈俪语猛然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来，急忙摆手笑了笑，长话短说道：“没事，就是有个跟我抢车位的男的，小事，发泄下就好了，烦死了，本来今天抽到了隐藏款，挺高兴的。”
陈墨然莫名其妙：“什么隐藏款？”
她姐热爱一些奢侈品，她能想到的隐藏款就是名牌包和名牌鞋，但是老杨刚刚给她买了好几百万的车，没道理这么短时间内又要给她买别的，不知道是什么幺蛾子，因此心提悬起来。
只有林乐然一听就明白，他心思一转，有心帮忙，也就给人台阶，故意递话道：“我也挺喜欢那个新出的涂鸦系列盲盒，很有艺术感。”
“是吧！”李阳阳眼睛一亮，接他的话，“我前天也去抽了，可惜没抽到！”
“就是这个，特别可爱。”陈俪语从包里面掏出公仔，李阳阳兴奋道，“对！美女你运气真好！”
“我是乐然的姐姐。”陈俪语不失时机地自我介绍，亲昵地说，“你叫我 Lily 就行。”
“我叫李阳阳！可以就叫我阳阳。”
“阳阳，你是不是乐然的女朋友呀？”
“啊……我不是的……”
“哎呀，不是的也好，我们乐然怎么配的上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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