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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外头廊上微弱的烛火，桃予见皇浦毅一下就被踏凳绊倒，扑在榻上。
她蹙起了眉，屏息伸出手。
“萧颜……”

一声低缓让桃予心底狠狠一抽，僵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
她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过一肘之距的皇浦毅，放开屏住的呼吸，却仍旧有种致命的窒息感。
“嗒——嗒——”
淌过冰冷的脸颊的热泪落在绸面洒花被上，湿了一片。
桃予收回手，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深深的痕印才松开。
她忍着心尖上的痛意，将皇浦毅扶上床，脱下鞋盖上被褥。
整个房中都带着酒意，熏得桃予眼圈泛红。
她披了见外衣，坐到了廊上看着那黑漆漆的天空。
翌日。
皇浦毅望着给自己更衣的桃予，欲言又止。
昨晚本想早些回来，不想却在诗社多喝了几倍。
“婉婉……”

“明日早些回来，我们去给爹祝寿。”

桃予打断他，语气神情与平日无异。
皇浦毅一怔：“好。”
听了他的回答，桃予才放下手，径直去整理梳妆镜和床铺。
“这些事留给下人即可。”
闻言，桃予却道：“从前无下人时便是我亲自做的。”
皇浦毅眼神微沉，心中生了丝不满。
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桃予才慢慢直起身，将柜中一木匣取了出来。
看着皇浦毅写给她的一封封家书，她终是忍不住流了泪。
“来人。”
一声低唤，外头的丫鬟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端盆烧红的炭来。”
被烧得火红的炭热意直扑桃予的脸。
她将书信一页页执在手中，满眼留恋地看完后再决绝地扔进炭火中。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匣子才空了。
灰烬随着焰火不断四散飞着，如雪般落在桃予的发肩之上。
她望着因为烧着纸而跳耀的火焰，擦去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
看来父亲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哪怕记再多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坏。
她与皇浦毅的红线早已断了。
约莫巳时，桃予在书房中写着字，长福跑来回话。
“夫人，大人从刑部出来后去了柳音诗社。”长福道。
桃予头也没抬地问：“可还看见其他人了？”
“大人进去后半个时辰，太常寺卿杨大人和内阁学士李大人也一同进去了。”
闻言，桃予的笔尖一顿，墨散成了一团。
那日乾武殿前，她确实看到了这杨铭和李成耀，甚至还有吏部和户部尚书等高官。
但仔细回想，皇浦毅身后竟无甚武官。
桃予叫长福起身，看着自己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坐了下来。
此时兵权还在老将军岳林手上，他为人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皇上才极其信任。
只是半年后他卸任，兵权从皇上那儿又落在了皇浦毅手中。
从前她不问政事，但岳林为官多年，怎会看不出皇浦毅的野心。
若他不卸任，至少皇浦毅还不足以逼宫。
桃予起身走到长福面前，道：“吩咐人去将军府传话，说我后日拜访岳将军。”
长福躬身道：“是。”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桃予转身将纸抽去，丢进一旁的炭火中烧去。
趁着还未到午时，桃予进了宫。
养心殿。
皇上正在批奏折，见桃予来了，凝重的脸霎时眉开眼笑：“乖孙来了，快坐。”
桃予行礼，唤了声“皇爷爷”便坐了下来。
太监奉上茶，她饮了一口，余光扫了眼奏折，故作随意问道：“皇爷爷生气了？”
闻言，皇上眼底犹带愠色：“大理寺卿汪捷道刑部尚书徇私舞弊，利用职务之便擅自赦免了数名死囚，甚是罔顾法纪。”
桃予眼眸一暗，将杯子放回桌上：“孙女儿身份不宜听政……”
“婉婉。”皇上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站到身边后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道，“皇爷爷这一脉就你一人，朕早晚是要老的，届时你必定要稳操大权，莫让魏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一番话让桃予不觉又想起重生前的一幕幕，心中愧意顿生。
她抿抿唇，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皇爷爷，孙女有一事相求。”桃予忽然开口。
皇上笑道：“直说便是。”
桃予抽出手，跪了下来：“孙女想求一道赐婚圣旨，将京中萧颜赐于皇浦毅为妾。”
听了这话，皇上愣了愣，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娶妾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向他请旨，只要正妻同意便可。
可他不解的是桃予曾说过她和皇浦毅伉俪情深，容不得第三人啊！
见她低着头，皇上更觉是皇浦毅辜负了桃予的一片痴心，心中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皇上站起身，走过去将桃予扶了起来：“是不是皇浦毅生了二心？告诉皇爷爷，皇爷爷替你做主。”
桃予摇摇头，强忍着心中的刺疼感扯着唇角：“是孙女不好，孙女身子弱，无福生养，萧颜才貌双全，萧寒八斗之才，当属佳偶。”
她垂眸，掩去眼中难忍的落寞。
只要皇上赐婚，任凭皇浦毅不同意也得遵旨。
也只有皇上亲自赐婚，才彻底断了萧颜会入宫的可能。
几番劝说，皇上始终拗不过桃予，无奈只能顺了她的意。
只是心中对皇浦毅多了些许的不满，甚至开始动摇要将辅佐权交给他的念头。
出了养心殿，桃予望着高挂的日头，泛红的眼微微干涩。
往后的每一日，她做得每一件事，都会有这样剔心般的痛感吧。
桃予苦涩一笑，眼底满是酸楚。
离宫时，她特意留心了宫中四处。
不见半点有死卫军潜在的痕迹，但想起天牢中那干脆的抹杀，桃予皱起了眉。
若想除去奸臣，她还是得手握重权才行。
午时。
轿子一晃一晃地出了宫，一夜未眠的桃予有些困意。
正当快要睡着时，外头一阵有些熟悉的吆喝声让她心神一震，忙叫小厮停了轿。
她掀开轿帘，朝那声音处望去。
果不其然，顾羽正倚在一家酒楼门前的门柱上，手里还拿着那随风飘荡的幡。
桃予下了轿，打发下人先回去后径直走了过去。
顾羽见她来了，一点儿也没有偶遇的惊讶，反而笑着打着招呼：“夫人，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这么快又碰上了。”
他略微轻佻的语气让桃予有些尴尬。
她离顾羽三尺，问道：“你可替我算一卦？”
闻言，顾羽却摇头笑说：“夫人若是要问往后一事，我算不出。”
桃予眉一蹙。
她不过是想问往后一事是吉是凶，是祸还是福，但顾羽却说算不出。
这倒是让她有些忐忑。
桃予微张双唇，正想问其他，一个身影忽然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她眼眸一怔。
皇浦毅？
未等她反应，萧颜跟着皇浦毅也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甚像恩爱夫妻。
皇浦毅撞上桃予的眼神，面上满是诧异。
桃予在这儿作甚？
只是在看见那环臂依靠门柱的顾羽后，他面色一沉。
萧颜看了桃予一眼，眸中尽是快要溢出来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