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有苼不答,淑妃含泪问:“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
姜有苼睁开眼,竭力弯起嘴角,声音却微不可闻:“想,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往后几日,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姜有苼进补。
姜有苼看在眼里,不愿她担忧,每次都会吃很多,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想要人陪着她。
姜有苼知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姜有苼从未喊过一声疼,只会在忍不下去时,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浸满了血……
雪将化尽,姜有苼精神似是好多了,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
时已入春,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
长宁宫偏殿阶前,姜有苼靠在淑妃肩头,手被她紧紧的攥着。
“今天暖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淑妃极尽轻柔。
姜有苼无力抬眸,望着那艳阳,身子忽地颤抖起来,只喃声说着:“姐姐,我想爹娘了。”
淑妃心一紧,霎时明白。
她将姜有苼揽进怀中,一言不发。阳光越觉刺眼,姜有苼慢慢将头埋进淑妃肩窝里,气若游丝:“姐姐,对不起……”
她很想陪着姐姐,但是她真的好累。
“我乏了,睡,睡一会儿,姐姐,不要叫醒我……”
话落,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慢慢从淑妃的掌心滑下,无声地砸落在她的腿上。
淑妃看着洒落在瓦檐上的日光,感受心缓慢的抽离感和怀中人如云般的重量,眼泪滴落在姜有苼冰凉的脸上。
她温柔地拍着姜有苼乌黑的长发,声音低哑:“姐姐不叫你,睡吧……”
淑妃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慢慢覆在姜有苼的眼上,温柔地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
……
少傅府。
春雨已连下了几日,天才见亮,温适白穿戴好准备去早朝。
一股还带着残冬冷意的风灌进袖中,他不禁想起了姜有苼。
她离府近半月,听闻入宫陪淑妃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心有不安。
姜有苼不在,他没由的烦躁,甚至一再拒绝了宋映岚的邀请。
来到外面,温适白停住脚步,望着瓦檐上滴落的水微微出神。
这时,腰间系着姜有苼赠予他的玉佩忽然滑落,“嘭”的一声脆响,玉佩碎成两截。
温适白看着断玉,眼底流过一丝诧异和慌乱,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渐渐袭来。
“大人!”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来,气喘吁吁地跪地道:“淑妃来了!”
温适白一愣,窒息感渐渐被一种欣喜替代,许是淑妃送姜有苼回来了。
他将断玉拾起放于袖中,快步至正厅。
正厅。
温适白还未站定,目光便扫视着整个前厅,不见姜有苼,他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失落。
淑妃背身站着,周遭无宫人伺候,似是被刻意屏退了。
温适白压着心中的疑惑,行礼道:“参见娘娘。”
然淑妃并未转身,也没有说话。
温适白才见她身旁的桌上放着一雕花木盒,他心莫名一窒,不由问:“娘娘,微臣妻……”
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话,淑妃缓缓转身,她一手抚上木盒,沙哑寂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厅。
“这是珠曦的遗物,现在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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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话落,正厅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外头淅沥沥的雨声。
温适白怔怔看着那不过半臂长的木盒,许久才僵硬开口:“娘娘,她……”
“这里头都是大人给她置办的些簪环首饰。”淑妃声音越渐冷清,“至于珠曦,你们即已和离,她也没有入你李家祖坟的理儿,本宫都已办妥当了,大人也不用操劳。”
说完,她收回手,缓缓往外走。
看着温适白那紧缩的瞳孔,淑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怼:“枉你饱读圣贤书。”
候在外头的宫人忙撑着伞走了过来,搀着淑妃离开了正厅。
温适白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不知跪送,更不知已快到上朝时辰。
他看着那木匣,心脏忽地一阵抽痛,痛的他袖内的手紧紧握起。
姜有苼……死了?
怎么可能!她入宫前还好好的!
温适白向桌案去的脚步突然停住,眼前似是看到了姜有苼说着自己活不久的场景。
难道说,她早知大限将至?
来回话的小厮才到正厅门口,便见主子那快要倒下的身子,忙上前扶住:“大人!”
沉重的呼吸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温适白无论如何用力吸气,喉咙却似只有针眼大小,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桌上那漆黑的木匣在他眼中竟慢慢变成了棺椁,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小厮觉着越来越吃力,不想下一刻,温适白直接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人——!”
……
日将暮,雨止。
温适白悠悠转醒,他望着空寂的房间,有一瞬以为姜有苼还在在几步外的房中。
未等他回神,小厮端了碗药来跪在跟前儿:“大人,方才皇上遣公公传来口谕,说您近来神思倦怠,这几日就不必上朝。”
温适白闻言,眼眸一暗,那苦涩的药气好似钻进了心里。
姜有苼一事皇上不会不知,只不过看着淑妃的面没有明说罢了。
“搁那儿吧。”温适白看了眼药,无心饮下,却望着院落中那红梅发了愣。
花瓣都已落完,只剩下枯枝了。
小厮将药放在榻边的月牙桌上后,又嗫嚅了片刻,才又开了口:“大人,宋小姐派人来,说请大人明日去宋府赴宴。”
温适白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小厮暗瞧着他面色越渐阴沉,惊出了一声冷汗。
夫人突然殁了,宋小姐又派人来请大人赴宴,这不是把大人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去叫张府医来。”
温适白掀被下榻,看也不看那还冒着热气的药。
小厮愣了愣,忙叩头起身跑去叫府医。
“嘭”的两声脆响,断玉从衣中滑落在地,温适白立刻将其捡起,拂去玉的灰,如同对待珍宝。
他看着掌心的断玉,心头又是一窒。
眼眶的涩意让他不觉想起他上一次哭是何时。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厮领着张府医来了。
“见过大人。”张府医行礼道。
温适白紧握着玉,语气带着鲜少的冷意:“夫人到底是何病症?你如实说。”
张府医一愣,方才路上小厮说姜有苼殁了,他并未奇怪。
只是温适白突然问,他曾又答应过姜有苼不得告诉任何人……
温适白神色一凛:“快说!
一向温文尔雅的温适白都怒了,张府医慌忙跪了下来,也不敢再隐瞒。
“大人息怒,夫人胎里不足以至体弱,加之常年郁愁,积忧成疾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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