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死地按住了宿钦,冲顾希淮道:「顾先生,你们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
看起来,三人都是一副长者的模样。顾希淮顿时松了一口气,冲过来抱起了我。
离开时,宿钦还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听见那些人语气严厉地跟宿钦说着什么,方言,我听不懂。
但宿钦没有理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但他无论怎样努力,都会被再次按下去。
「笙笙,你别丢下我!求求你!」
我伸手堵住耳朵,他凄厉的声音还是会从缝隙里钻进来。
他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9
顾希淮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我们没有再管陆芷。
我身心俱疲,下了飞机上车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顾希淮听见动静坐直了身体。
「你醒了?睡好了吗?」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把我喊醒。」
「我看你睡得太沉就没叫你。」他揉了揉酸痛的后脖颈,回头冲我温和地笑。
「肚子饿了吗?带你去吃牛肉面。」
我心底紧绷了几天的弦轻轻一松。
和这个人认识已经太多年。Уż
每一次,我都会忍不住真心实意满眼星星地夸赞他。
「学长真是绝世好男人。」
可是今天,我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因为下一句是:「以后谁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是让我仰望尊敬的存在。
如今,这颗星星跌落了凡尘。
他说他喜欢我,我不敢信。
「笙笙,你讨厌我吗?」
送我到家门口,顾希淮挡住了门。
他目光灼灼,不让我继续逃避。
霎时间,我便慌了,「不讨厌。」
「那就和我先从谈恋爱开始吧。」他弯了弯唇,很满意我的答案,「就这么说定了。」
我垂着脑袋,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我向来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
所以他当着我的面问,就是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顾希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我心如擂鼓,挣扎良久才迟疑着说:「学长,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是,如果你是想对我负责的话,那就不用了。」
我从来不拘泥于这些,就像我在宿钦表现出喜欢陆芷时,从来不屑提自己救过他一样。
感情是这世上最纯粹的东西。
我希望他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因为责任。
顾希淮无奈地笑了笑,他站在灯光下,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喜欢你跟想对你负责并不冲突。」他认真地说,「无比庆幸,这两者都是你。」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
顾希淮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跟你表白,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太过清白。」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害怕说出口,你会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现在倒挺好,反正你也不可能再拿我当你哥哥,索性我就撕了这层窗户纸。」
「陆笙,我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他低下头,目光迷离沉醉,像是要吻过来。
我连忙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心口跳得飞快,我口干舌燥地扑向了沙发。
在顾希淮面前,我一直都是自卑的。
从前上学时,他就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我比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唯一有优势的地方在于,我和他是同一个导师。
我们走得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那时候,因为舍友喜欢他,所以我从来没有肖想过顾希淮。
我拿他当哥哥,和他肆无忌惮地玩笑亲昵。
别人总是问我,为什么顾希淮只有在我面前时才会轻松自在活得像个年轻人。
那时,我一脸天真地说:
「因为我们对彼此都没有想法,当然轻松自在呀。」
顾希淮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学习好的同时,压在他身上的期望也越大。
他克己慎独,温文尔雅,像是戴久了面具就真的成了那种人。
只有我偶尔能见到他的压抑和颓然。
后来,相处的时间愈久,连曾经的舍友都谈了恋爱订了婚。
见我寡了好几个年头,她灵机一动,「肥水不流外人田,笙笙,要不然你去追顾希淮吧,我打赌他绝对喜欢你。」
「嘁~」
那时候,我极自信地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就是往他怀里扑,他都不会碰我一下。」
「怎么可能,顾希淮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舍友非要和我打赌,由于赌注是我最喜欢的口红色号,我拼了。
我们在酒吧里喝到醉醺醺,舍友扔下我后,给顾希淮打了电话。
午夜吵闹的酒吧,顾希淮精准地找到了我。
他穿着白衬衫,和里面的人格格不入。
我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心跳得咚咚响,也不敢对顾希淮伸出罪恶的手。
一直到他将我送进房间,眼看着再不行动就晚了。
我终于借着酒意将他扑倒在了床上。
「什么啊。」
手肆无忌惮地乱摸一气,我装作醉得厉害,随口嘟囔着舍友的名字:「佳佳?你怎么胸这么小了?」
听说身体接触能试探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
我没经验,但我看过不少漫画。
我不敢去听顾希淮的心跳有没有乱,胡乱凑过去要亲他时,胳膊突然被顾希淮捏住了。
「真是醉了。」
他嗓音清冷,突然将我麻利地推开。
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像佳佳说的那样,因为我方寸大乱,兽性大方。
所以,顾希淮果然不喜欢我。
虽然片刻失落,但我从此面对顾希淮时就更加坦荡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我那么久。
这跟彩票中了五百万有什么区别?
我扑在沙发上,心如擂鼓又纠结万分。
但他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
两天后,我跟着顾希淮去了另一处山林考察。
林学专业苦,常常会顶着高温徒步十几公里去测指标。
草木有灵,能够治愈万物。
我和顾希淮都很喜欢。
他忙起来总是特别认真,不像我,会时不时盯着他的脸发呆。
然后又在他看过来时仓皇移开目光。
「认真一点。」
数次后,顾希淮终于弯起了唇,「虽然你偷看的行为让我心情愉悦,但丛林里有毒的动植物很多。」
「我们先忙完,然后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我瞬间窘迫得低下了头。
在专业能力上,顾希淮确实是个中翘楚。
以前,他就是老师的骄傲。
我连忙打起了精神。
忙完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我们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借宿的农户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老夫妻,给我和顾希淮热情地张罗了晚饭。
只不过,能够腾出来的房间只有一个。
顾希淮在我拒绝前欣然应允。
「出门在外,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更何况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回房间整理行李时,他担忧地说:「要不是太晚了路又不好走,实在不应该住在别人家。」
「没事的。」我趴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都是淳朴的老乡。」
倒是对于和他睡一张床这件事,让我觉得很尴尬。
后半夜,房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进来,我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钻进了屋子。
看模样,是个男人。
我心头一紧,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再动。
顾希淮突然伸手安抚地挠了挠我的胳膊,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翻身将我趁势搂进了怀里。
我的一颗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希淮的担心是对的。
因为和他睡一张床上,我一直紧张到后半夜。
若是睡得早,那么谁进来干了什么事我都会不知道。
耳边是细细碎碎的翻动声,进来的人在翻我和顾希淮的行李。
二十分钟后,那人终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我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
「别担心。」顾希淮轻声在耳边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可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声音沙沙的,揽在我腰间的手收紧,更紧地抱住了我。
贴得太近,瞬间就让人想到了那个脸红耳热的夜晚。
可他暖暖的怀抱让人太有安全感,我没有拒绝。
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宿钦。
因为吊桥效应。
在丛林里遭遇险境时那个心跳加速的夜晚,误以为陪在身边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那个相遇宿命感太过强烈。
黑暗、刺激、相依为命。
就如同此刻。
我突然就释怀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喜欢的人,一开始就是顾希淮。
「学长。」
我抓着他的胳膊,回身轻轻抱住了他,「你说的话还有效吗?」
「什么话?」
他的身体僵住了。
「喜欢我,会一直喜欢我。」
「当然。」
「那我们谈恋爱吧。」
炽热的吻终于落下来,代替了他所有的回答。
12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走了。
行李箱里的器材一样都没缺,只是放在里面的现金不见了。
我们只能装作没有发现。
离开时,老夫妻给我们塞了很多的熏肉。
后来出村时问起主动帮我们带路的村民才知道,这对夫妻的生活很艰苦。
先是失去了女儿,后是儿子患病,至今还在医院治疗。
顾希淮说:「算了,当作给我们做媒的报酬吧。」
无心插柳,也算成就了好事一桩。
他在回程的路上变得黏人,抽空带着我去各处景点转了转。
难得不以工作为目的地闲逛,突然惬意无比。
「顾老师辛劳了三十年,需要解决一下终身大事,多留点时间谈恋爱。」
顾希淮无比感叹:「搞学术研究的果然不能太早谈恋爱。」
「真的很难把注意力从女朋友的身上挪到学术上。」
「是哦,以前没见过顾老师谈恋爱,原来这么会啊。」
我忍不住调侃他。
顾希淮捉着我的手,温柔地落下一个轻吻,「笙笙,回去以后,我们去领证吧。」
我愣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顾希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用力抱紧了我,「那我们早点回去吧。」
我知道顾希淮在担心什么。
离下一次情蛊发作的时间越近,他便越担忧。
我们离开宿钦时,他曾经状若痴狂地说过要回来找我。
这些天虽然一直未提,但我心中总是不安。
回去的第二天,我就和顾希淮领了证。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搬去他家,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陆芷回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神情恹恹,不停地用手抓着脸,神情狼狈地进门后,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
「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皱了皱眉。
陆芷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指着自己抓红的脸哭嚎。
「宿钦,宿钦给我下了蛊,姐,我脸好痒,我是不是破相了?」
「呜呜呜,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不该冒充你跟宿钦相认,我不该骗他。」
「姐,求求你,你帮我跟宿钦说,让他给我解蛊好不好?」
我狠狠皱紧了眉头。
陆芷的脸已经被抓得破了皮,可怖的红痕遍布在她的脸颊上,隐隐有往脖颈发展的趋势。
「姐,求你了。」
见我不说话,陆芷泪盈盈地抬头望着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了,我发誓!」
「我给你道歉,我以后都离你远远的,再也不在你眼前晃,让你看着心烦。」
心口憋着的一口恶气突然就散了。
「你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宿钦离这里那么远,他……」
「不远,不远的。」
见我终于松口,陆芷眼中陡然迸出希冀的光,「他跟我一起回来的,就在这儿。」
我心头悚然一惊,慌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宿钦……他跟我一起回来的。」
陆芷抓着我的手,急急地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你把他带回家里了?」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陆芷。
离开时,我和宿钦闹得那么难看,陆芷不可能不知道。
「我没有办法呀,他给我下了蛊。」陆芷说。
她这回答无疑就是确认了宿钦的存在。
我慌得拔腿就往外跑。
上一次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是因为顾希淮提前找了人拦住了宿钦。
可是现在,在这里,没有人拦得住他。
「笙笙,你要跑去哪里?」
森冷的声音突然从我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宿钦手里拿着我和顾希淮的结婚证。
他换下了身上的特色服饰,穿着普普通通的白 T 牛仔裤,俨然是纤细干净的少年人。
我却骇然睁大了眼。
「你在怕我吗?」
宿钦轻轻皱眉,一脸伤心地靠近我。
「宿钦,你别乱来。」
我一边稳住他一边悄悄往门边挪。
宿钦早就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他把手里的笛子扔到一边,示意我别害怕,「笙笙,我这次来是给你解蛊的,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对你用蛊,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神情怯怯,一脸悔恨,「我真的不会了。」
「好吧。」
我点头应了,趁着宿钦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拔腿就往外跑。
但宿钦的速度出奇地快。
他单手将我拽回,砰的一声锁上门。
「笙笙,你别跑,我真的,真的只是想给你解蛊而已。」
「你这是要给我解蛊的态度吗?」
我慌乱后退,压根不敢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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