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山的脸色，有了那么丝细微的变化，也没有否认：“确实算不上好。你这次项目给她的原因是什么？”
“您也知道，陈横山身边那个，是她学生，人家对洛初姐不太客气，都是熟人，也该帮帮忙。偶尔一两次例外，帮洛初姐撑撑场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沈延盯着姜国山道，“我知道您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没什么感觉，一点小伤。”沈延说。
“你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娇生惯养的，你妈担心你。”姜国山道，“一接到电话听到你出车祸了，情况还不知道，眼泪就已经往下掉了。”
沈延想，一般男人出事，老婆有这么难过的，就不多见了。
也许有，但是陆苓织绝对不会。
…
陆苓织回家之后，陈英芝担心的问她情况，显然她也知道她刚刚出意外了。
陈英芝说：“就连你姑父，刚刚都打了好几个电话进来，我说你还没回来，他还迁怒到我身上，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陆苓织出了会儿神，上楼之后，未接电话里就有陈横山的。她接了。
陈横山开口就道：“你姑姑真是半点心思没放在你身上，她照顾你，就没有合格过。”
陆苓织平静道：“你有什么资格怪她？”
陈横山哑口无言，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挂断电话，在等她这边想说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对她好一点，这么多年，她跟着你，特别苦。”陆苓织只说了这么一句。
陈横山说：“听你的。”
陆苓织挂了电话。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记忆里父亲的形象已经越来越不清晰了。
片刻后，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陆苓织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沈延的。
沈延说：“洛初姐，我父母走了。”
陆苓织说：“你好好休息。”
“睡不着，身上疼。翻身都疼。”沈延说，“我聊会天。”
陆苓织气不打一处来：“那会儿我问你，你还口口声声说没事，这么怕疼，逞什么英雄？”
沈延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的情绪，淡淡的，不明显，也确定不了那究竟是不是委屈，只是在她听来，稍微有些相像，他说：“我怕还不是怕你这副脆弱的身子骨给折腾没了。上次我揍顾泽元，你就挡了一下，结果到头来那么严重。我这次能不多想吗？”
陆苓织没说话，如果那玻璃扎进她后背，肯定更加严重。指不定牵扯到她之前的毛病。
“对了，这事也没必要跟我妈坦白。”沈延提醒道，“她如果知道我是给你挡，不是什么好事。”
“我欠了你的。”陆苓织说。
“洛初姐，明天我想喝你煮的鸡汤。”沈延这已经不是暗示，是直接明示了。
她也不好拒绝，第二天如了他的愿。
白天沈延病房里多的是人，他毕竟也是高层，不少人在得知他住院之后都赶来探望他。
他坐着，脸色也如常，半点不像受伤的模样，跟大伙聊着什么。
陆苓织站在门口没进去，沈延并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人，在外人面前，他从来不示弱不讨好，姜母都说，沈延自打记事起，在她面前就很成熟了。
她垂着头，神色难辨。
没过片刻，姜母也来了，见她在门口，喊住她：“洛初。”
陆苓织说：“我来看看沈延。”
姜母也没有立刻进去，这会儿提着饭进去，就相当于提醒饭点赶人了。她跟陆苓织说：“昨天听医生说，虽然玻璃扎得不深，没什么大事。但是扎得部位，其实挺危险的，正好对着心脏。”
陆苓织没有言语。
“只是运气好，不深，运气要是差点……”姜母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苓织伸手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心里一团乱。
姜母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陆苓织往里走了。
“洛初也来看你，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吧？”姜母问道。
沈延看了看陆苓织，表面上波澜不惊：“不会。”
他也挺冷淡，就是陆苓织的鸡汤，他喝了好几碗。姜母感慨道：“看来还是洛初手艺好。”
沈延又看了眼陆苓织，没说话，低头喝着鸡汤：“等会儿我想跟你聊聊合同后续。”
姜母不悦道：“怎么受伤了还惦记着工作？”
“又不是眼睛瞎了。”沈延说。
陆苓织则是说行。
姜母道：“我也管不住你，算了，你们要谈工作，那就你们谈吧。下午我晚上饭点再过来。反正你还能谈工作，看来大问题也没有。”
她带着保温桶走的。
沈延在姜母走后，就立刻坐了起来，朝陆苓织张开双臂，说：“过来。”
哪里是谈工作的呢？
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陆苓织没动，他也没有收回手，就保持着那个动作，眼神直直的看着她。
“我不道德绑架你，愿不愿意都行，你自己做决定。”沈延道。
陆苓织还是站着不动看着他。
几分钟后，她到底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双手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后背受伤的位置，把他抱进了怀里。
190
陆苓织的动作，真的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她真的很久没有对他这么好过了，也不会主动亲近他。似乎回到了好几年前，她总是愿意哄着他。
沈延自己都清楚，自己这臭脾气离谱得要命，但她也不需要道歉，只要她肯给一个台阶，随便找一个理由，他一般气消得很快。
后来她很少再有所表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旧爱，他堵着气，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差。
陆苓织之前，爱着徐斯言，他也清楚的。格外清楚。她甚至梦里也喊过几回徐斯言的名字，他睡在她旁边，屡次失眠。
徐斯言出国，陆苓织那几天情绪很差，甚至不愿意见他。他一开始总是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了，而在她梦里喊到徐斯言的名字时，他才了悟。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是他不重要。
而她在为别人的离去黯然神伤。
沈延找不到自己为她付出的意义了，所以对她越来越冷淡。而她的求婚，更是让他彻底决定放弃她。他当时做好打算，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一刀两断。
但沈延没想到她会跳楼。
沈延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闭着眼睛，任由她抱着，一言不发。
陆苓织说：“沈延，你太僵硬了。”
“我在想之前的事。”沈延说，“在想你跟我的三次求婚。”
陆苓织道：“你忘了，是两次。”
“三次。”沈延抬头看了她一眼，肯定道，“是三次。第一次你喝醉了，估计忘了。在第二次前几天。”
陆苓织格外安静，片刻后道：“我还以为，我们那时候一直没联系。”
“那一次，你大概给我，一直在哭。然后你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我说不，你就一直说一直说，然后你问我，爱不爱你。”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准备要放弃你了。”沈延如同在讲一个故事，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说我会找别人，以后会去喜欢别人。但是你一直问我，我愿不愿意娶你。你问的太多遍了，还一直哭，我受不了了，我就妥协说我娶。”
“我说完之后，就打算去找你。但是你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地址，后来我打电话给你，你歇斯底里的说你恨我，特别特别恨我，你说，跟我在一起，太恶心了。你说你只要想到和我在一起，你就觉得自己也同样恶心。”
沈延说到这里的时候，抱住陆苓织的手紧了紧，难以理解的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子疯狂的语气。”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吧。”她说，“难怪后来那次，你先问我有没有喝酒。”
“后来那一次，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徐斯言和叶曼曼订婚就在那一天。”沈延说。
陆苓织没有说话。
沈延没有再提这事，也没有再提之前，就这么抱着她。
陆苓织只说：“我不能保证以后，只能暂时陪着你，要是我有事，随时会走掉，这样你也愿意？”
沈延道：“你是有一点喜欢我，还是单纯因为觉得感激？”
陆苓织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只是这个很重要么？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又有很多人来看沈延了，人太多了，她不宜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前，她看见沈延正冷冷的看着她。
陆苓织在电梯间里，看着墙壁上模糊的身影，想起了之前的事。
她去跟沈延求婚那天，也是坐着这样的电梯，那是他在住的酒店里。那个时候，他们矛盾很深，他都住在酒店里。
-
那一天，见到面时，沈延挡在房间门口，没有让陆苓织进去。
她说：“里面是不是有人？”
沈延冷淡的说：“有没有人，关你什么事？”
陆苓织看着他说：“沈延，如果我要你跟我结婚，你会不会同意？”
沈延沉默了好半天，才问她有没有喝酒。
她摇摇头，垂眸不敢看他，只是重复道：“沈延，跟我结婚吧，可不可以？”
他没有说话，陆苓织却低着头从包里翻找出戒指，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她随便买的，价格勉勉强强三位数，还是个女款。
要说求婚，也实在太敷衍。
沈延盯着戒指看了很久，最后笑了笑，说：“洛初姐，你这当打发要饭的啊？你要是没准备，就不要随随便便开口求婚。没必要这样，我又不是工具人。婚姻也不是儿戏。”
陆苓织站在门口没动，没走，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手心用力的窝握着戒指，她直直的看着他，恳求说：“沈延。”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今天我不会同意你，今天不可能的，洛初姐，你要真想跟我走下去，就换个日子过来，今天不可能我会同意你。”
陆苓织颤抖着声音说：“沈延，也就只有今天了。我一个人，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沈延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到底是没有妥协，他越发疏离的说：“如果你非要今天的话，那么你走吧。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我也没必要应付你这场仓促的求婚，你求婚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并没有邀请她。
后来陆苓织敲门，把所有人都敲出来了，唯独沈延没有出来过。
旁边的人跟陆苓织说：“男人不在意什么浪漫不浪漫的，不同意你，就是真的不喜欢你，不可能有其他原因。你别浪费时间了。”
但陆苓织还是在沈延房间门口等了很久，一直到半夜，他似乎打算要出门去聚了。
沈延没想到她还在，顿了好久好久，他侧着头，好久之后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洛初姐，就当我求求你，你改天再来吧。你换个时间，可不可以？”
陆苓织摇摇头。
“你走吧。”沈延站了好半天，再次说道，“你走吧，如果你不走，我喊保安来处理了。洛初姐，我打算过我自己的生活了，既然我们不合适，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我的世界里还有你的存在。”
沈延说：“洛初姐，别再来找我了，真的。我已经厌倦了跟你一起那种生活了。”
当时，旁边有很多人出来看热闹。
沈延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道：“保安，来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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