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秦川放下茶盏:“天色不早,你该走了。”
韩璟不想走,他不高兴的道:“难道小舅舅也信那什么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命格?还是说,因为永誉侯府没落了,所以你也看不起她?”
秦川看了他一眼:“不是。”
韩璟追问:“那为什么?”
秦川没说话,一旁的小全子无奈的道:“世子,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喜欢就成的。”
“这个不用担心。”
韩璟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母亲若是不同意,我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绝食抗议!她就我这一个儿子,最后必然会同意的!”
小全子:……
长公主有您这样的儿子,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无赖的话,韩璟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我也只是说说,母亲一向尊重我的意愿,婵儿又是那般好,她必然会同意的。”
婵儿?!
小全子闻言猛的瞪大了双眼,您这么唤谢姑娘,谢姑娘她知道么?!
秦川闻言皱了皱眉,看着韩璟道:“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你连话都未曾同他说过,确定是看上她那个人,不是看上了她那张脸?”
小全子在一旁猛点头:就是就是!我们爷好歹是跟谢姑娘说过话的!
“有区别么?”
韩璟不以为然:“她的脸,也是她这个人的一部分么?我若是连脸都看不上,还怎么喜欢她这个人?总归是要娶妻的,我宁愿娶个我喜欢且怎么也看不腻的。再者说了,莫说是整个京城,就是整个大晋也未必能找得出第二个比她更好看的人来!”
小全子:……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小祖宗说的很有道理?!
秦川伸手揉了揉眉间:“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喜欢便成?她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晓。”
听得这话,韩璟瞬间就有些蔫了。
他垂头丧气的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她,公主府才办完桃花宴,再央求我娘设宴邀她显然不合适,我总不能……”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猛地抬头朝秦川看了过去:“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多谢小舅舅指点明津,我就不多打扰了,回见!”
说完这话,他欢欢喜喜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小全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懵:“爷,您给世子指点了什么迷津?”
秦川没说话,只皱眉看着韩璟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小全子暗暗有些着急,嘟囔着道:“这都叫个什么事儿,瞧世子那热切的劲儿,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媳妇儿变外甥媳妇儿,以后见面得多膈应。”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目光就落了下来。
小全子立刻站直了身子,小心觑了秦川一眼,然后不轻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秦川皱眉看着他,冷声开口道:“帕子呢?”
知道他说的帕子是什么,毕竟也只有谢姑娘的帕子能被自家爷惦记着了,小全子立刻道:“还在书房,早间爷看过之后,就一直没收,还在那儿放着呢。”
秦川冷哼了一声:“拿去将砚台洗了。”
“啊?”小全子傻了眼:“可是,砚台已经洗过了呀。”
“那就再洗一遍!”
小全子:……
砚台招谁惹谁了?
当天晚上,张老夫人骂骂咧咧的出府,去找她那两个宝贝儿子诉苦去了。
彼时,夏婵同谢临正在用晚饭,谢临听闻之后皱了皱眉:“祖母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府?”
如诗轻哼了一声道:“老夫人想拿小侯爷您的俸禄挥霍,小姐没同意,她便气的尿了裤子。老夫人丢了脸,顿时就更生气了,出府去找小侯爷的两位叔父诉苦去了。”
这解释真是通俗易通,摒去了张氏在前院的恶意叫嚣陷害,也摒去了夏婵在尿裤子这件事发挥的作用,算是盖了一层遮羞布,没让那些内里的不堪捅到小孩子面前。
谢临好奇的眨了眨眼,然后轻哼了一声:“祖母多大的人了,还能尿裤子,我都从来不尿裤子。”
夏婵闻言顿时笑了:“不知道是谁,半夜尿床,哭着来找阿姐。”
话音一落,谢临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又羞又急:“阿姐!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长大了!”
“是是是,临儿长大了,已经是个三岁半的大人了!”
夏婵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吃饭吧,祖母的事情你不必管。”
谢临嘟了嘟嘴:“我才不管她呢,她又不喜欢我。”
听了这话,夏婵也只能叹了口气,安慰谢临道:“阿姐喜欢你就够了!”
谢临点了点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嗯,临儿有阿姐就够了!”
夏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用饭吧。”
看着谢临乖乖用饭的样子,夏婵止不住的有些心疼。
两岁的孩子正是腻着爹娘的时候,一夜之间却都失去了。
她刚回府的时候,谢临经常半夜哭着醒来,抱着她哽咽着问她,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爹娘了,白日里偶尔回眸,也下意识的喊上一句娘亲。
可回眸之后,却只有她。
小小的谢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一脸歉疚的看着她,让她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想娘亲的。
想到最难熬的时候,喉头就有些哽,夏婵从谢临身上移开目光,低头用起饭来。
翌日用完早饭,谢临去练功之后,夏婵便让如诗准备马车出门。
如诗问道:“小姐要去何处?还是去琳琅坊么?”
夏婵摇了摇头:“不,今儿个我们去外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商机?”
夏婵解释道:“就是好的行商机遇,能够发家致富的那种。”
她昨天想了一晚上,其实开个酒楼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有经营不善的,她或许可以直接买下,留下原班人马。
届时她只需要跟掌柜的接触便成,不需要她去抛头露面。
将酒楼改个名字换个装修,再想办法培训下厨子,搞一些促销手段,赚钱应该不是问题。
但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她的去考察考察才行。
因着不想大张旗鼓,夏婵便吩咐马车在后门等着,谁知她刚刚出门,一旁墙头突然蹿下一个人来。
夏婵被吓了一跳,不由就往后退了半步。
韩璟见状,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然而手刚刚伸出来,就被人隔开了。
如意一把将夏婵揽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忒!哪里来的登徒子?!”
韩璟闻言脸上一红,连忙朝夏婵解释道:“我……我不是登徒子,我是兴安侯世子,姓韩名璟,我们在琳琅坊见过的。”
他这么一说,如诗也想起来了,这不是在琳琅坊看自家小姐看傻了的那个二傻……贵公子么?
韩璟涨红着脸,又期待又忐忑的看着夏婵:“你……还记得我么?”
夏婵当然记得,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是长公主之子。
不过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他管木掌柜叫木老头,显然是跟秦川有关系了。
夏婵欠了欠身,朝他行了一礼:“原来是韩世子,夏婵失礼了。”
韩璟连忙摆手,面对着心心念念的人他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不、不、不失礼,是、是、是我冒昧了。”
一旁如意瞧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暗暗觉得有些好笑,默默站到了一旁。
夏婵看着他道:“世子是路过此处?”
“不、不是路过,我、我一早就在这儿等你了。”
生怕她误会他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韩璟又连忙解释道:“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夏婵一脸疑惑:“世子为何要同我道歉?”
夏婵有个小习惯,当她疑惑的时候,就会微微偏头。
韩璟看着她的偏头疑惑模样,一颗心顿时就狂跳起来,比第一次瞧见她时跳的还快!
她……
她怎么能这么好看,还这么可爱?!
见他光顾着红脸却不说话,夏婵不由唤了一声:“世子?”
韩璟猛然回了神,连忙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道:“昨儿个武安侯的三小姐的请帖,是……是我拜托她送来的,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么做。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他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婵疑惑的眨了眨眼:“世子就是什么?”
韩璟的脸顿时更红了,他握紧了拳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我就是喜欢你,想与你相识,所以才央了她下了帖子,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做,我真的不是故意折辱你的……”
他的嘴一张一合,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误解了的样子。
他的眼神很干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很干净,样貌俊秀,面红耳赤的模样,很是鲜活。
是从小被呵护着长大,有人兜底有人当靠山做基石,才会养出来的纯真和肆意。
与两世的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婵不由笑了笑。
她一笑,韩璟好不容易才说流畅的话,顿时就磕磕绊绊起来:“谢、谢姑娘,是我太孟浪,所、所以……”
“不是。”夏婵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世子不必自责,永誉侯府现在是这般光景,昨日之事迟早都会发生,与世子并无关系。”
听她这么说,韩璟心里的歉疚散去了些,剩下的就是对她的心疼。
他看着她,认真的道:“以后会好的。倘若有人再这样对你,你告诉我,我肯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孩子气的话带着罕见的真挚,不由让夏婵心头一暖,她笑着道:“若是女子呢?”
韩璟闻言顿时尴尬了:“我……我不能揍女子,我……我只能悄悄帮你揍。”
听了这话,夏婵顿时笑了。
难怪前世那么多小姐姐喜欢弟弟,谁能拒绝一个这么纯真可爱的小狼狗呢?
她一笑,韩璟也不由跟着傻笑起来。
夏婵有些乐不可支,但也到此为止。
她收了笑,看着韩璟认真的道:“世子你很好,能被世子喜欢是夏婵的福分,然而我与世子之间,最多只能为友,再进一步便无可能。”
韩璟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他有些受伤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
夏婵朝他笑了笑:“世子知道我现在缺的是什么么?”
韩璟呆呆的摇了摇头:“不知。”
“我缺的是一个能帮我撑起侯府的人。”
夏婵看着他认真道:“世子身份够高,却并无官职,靠的是长公主与兴安侯的庇护,而我,不仅无人庇护,还有幼弟需要抚养。我的祖母与两位叔父,世子稍稍打听便能知道他们的为人。”
“实不相瞒,侯府已经捉襟见肘,我现在出门是为了寻求生财之道。世子想必从未为黄白之物忧愁过吧?”
韩璟呆呆的摇了摇头。
“看,这便是我与世子之间的差距。”
夏婵笑了笑:“世子这一生有人为你保驾护航,只需做好自己便可。可我却是要做护航的那个人,说句不恰当的话,即便我与世子两情相悦,可然后呢?长公主会同意么?兴安侯会同意么?”
韩璟闻言急急道:“他们会同意的,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我总有办法让他们同意的。”
夏婵叹了口气:“他们确实不能将你如何,可我绝不会是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他们只需稍稍表现出对我的不喜,我就能被那些讨好长公主,巴结兴安侯的人欺辱,届时,世子能护着我么?能护着永誉侯府么?”
韩璟想说,他的父母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
可他也清楚,这世间最不乏捧高踩低曲意逢迎的,夏婵说的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他,确实护不住她。
韩璟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般的无用,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般的天真。
看着他耷拉下脑袋,整个人都灰暗下来的样子,夏婵多少有些不忍,毕竟刚刚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少年。
再者说,他还是秦川的外甥,又是帮过她的长公主之子。
夏婵朝巷子口牵着马的小厮看了一眼,岔开话题道:“世子是骑马来的?”
韩璟点了点头:“嗯。”
“那世子的马术定然极好。”夏婵有些怀念的道:“在道观之时,我也骑过马,入了京城之后便再也没骑过了。”
韩璟闻言眼睛一亮:“城东有个马场,我时常与三五好友一道去骑马,你……想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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