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冷又疼。
她沉默着,放下医药箱蹲下身帮姜雪柔做检查。几分钟后,她放下听诊器:“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贫血。”
顾明尧皱起眉,似是不认同她的检查结果,将姜雪柔抱起:“你身体虚弱,还是去医院检查更好。”
“团长,今天的演习很重要,您必须在场……”
“先让副团指挥。”
男人撂下话,抱着人就往军医院去了。
沈星辰淋得浑身湿透,他从头到尾没关心一句。
顶着战士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她抓着医疗箱匆匆逃离。
迎着雨,她一路跑到弟弟的学校宿舍。
一推开门,就看见熟悉的人正满头汗的躺在床上,痛苦得抓破了床单。
“家豪!”
听到沈星辰的声音,沈家豪回过神,忙掩去痛色,艰难起身挤出个笑容:“阿姐。”
看她一身狼狈,他顿时皱眉,抬手擦掉她脸上的雨水:“阿姐,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啊,为什么不打伞?”
沈星辰涩然一笑:“……没事。”
孩子越懂事,她越难受。
她低头忙活,转移注意力:“我马上给你打止疼针。”
“辛苦阿姐了。”
他撑着起身,看着沈星辰苍白的脸满是自责:“如果我的腿没断,我一定做个比姐夫更厉害的军人,保护阿姐!”
沈星辰眼眶泛酸,险些落泪。
她强撑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后给他的腿针灸按摩,心也多了分坚定。
这里的医疗条件没办法治疗弟弟,她得尽快跟顾明尧离婚,然后调职带弟弟去大城市治疗……
照顾好弟弟之后,沈星辰转到去了医院上班,跟院长提了一嘴调职的事,直到天黑才回家。
月明星稀,邻居家都热热闹闹的飘着饭香,只有她的家,冷清了两辈子。
她身心俱疲地回屋,等着顾明尧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一点。
顾明尧匆匆推门进屋。
“明尧……”
沈星辰起身走向他,想起白天他对姜雪柔的体贴爱护,哑声嗓音开口:“我们离——”
‘离婚吧’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却见男人打开她的衣柜,翻出她的衣服:“小姜的行李在火车站丢了,这些衣服你也不穿,先借给她。”
说着,便把衣服装进了包里。
沈星辰脸色微变,那些衣服她不是不穿,因为是他结婚时送的,根本舍不得穿。
眼见男人拉上拉链,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等等!”
顾明尧皱起眉,寒眸扫来:“舍不得?”
“不,我只是……”
“结婚后家里的钱都是你收着,想要新的你可以自己买。”
冷硬的扎进沈星辰的心肺,叫她几乎窒息。
而顾明尧却抽出手,拎着背包就大步跨了出去。
她僵着,眼睁睁看着那背影消失,脑子里却浮现上辈子自己抱着浑身鲜血的弟弟无助哭喊的画面……
沈星辰紧握的手颤了颤,脚步沉重地追了出去。
这婚,她必须马上离!
可刚跑到楼下,就看见不远处的吉普旁,顾明尧贴心地给姜雪柔披上外套,清冷的嗓音分外柔和:“夜里凉,你在车里等我就行了。”
姜雪柔咳了两声,拧着秀气的眉:“在医院躺了一天,想活动活动。”
看着这一幕,沈星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糊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就在这失神的一秒,车上探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径直冲顾明尧伸出手,甜甜喊了声——
“爸爸!”
小女孩叫完顾明尧,又朝姜雪柔叫了声:“妈妈。”
只见顾明尧把孩子抱出来,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后,带着姜雪柔一起上车走了。
夜风吹来,差点掀倒双腿发软的沈星辰。
上辈子她只知道顾明尧和姜雪柔有过一段,却从没想过他们会有个孩子……
良久,她才找回知觉,怔然回家。
一连几天,顾明尧都没回来,沈星辰也没怎么合眼,更没机会找他提离婚的事。
直到这天,她值完夜班回家,到大院门口时,就见放假的沈家豪撑着拐站在树下,远远朝她挥手:“阿姐!”
沈星辰忙敛去低落,过去扶着他。
见她下眼睑乌青,敏锐的沈家豪立刻担心问:“阿姐,你脸色很不好,医院很忙吗?”
“……病人是有些多。”沈星辰目光闪躲,生硬转移话题,“阿姐今天休息,一会儿做你最喜欢的红糖糍粑。”
两人一块往家走,可拐角处却飘来几句议论。
“你瞧见没,顾团长让他的前女友也住进来了,咱们这对方可只有军属才能住,他不会要跟小沈医生离婚了吧?”
“前两天我在大门口看见顾团长吼着沈医生给他前女友做检查,那么大的雨,顾团长愣是都没给沈医生打伞!”
“你没见那女人带来的孩子管顾团长叫爹吗?沈医生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离婚谁离婚?”
一字一句,刺的沈星辰脸色发白。
偏偏沈家豪还听懂了,抓住她的手急问:“阿姐,你那天浑身湿漉漉的去找我,是姐夫害的?”
沈星辰神色紧绷,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别听她们胡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沈家豪低眉沉默,眼底划过抹沉郁。
回到家,沈星辰让他休息会儿便进厨房去忙活。
半小时后,她准备把出锅的糍粑端出去,便听见外头有人喊:“沈医生,你弟弟跑到顾团长那儿闹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沈星辰心猛然一沉,丢下碗就跑了出去。
一路奔到机关大楼,只见沈家豪朝顾明尧大声质问:“姐夫,你跟野女人有孩子,还把人带到大院里跟她们住一块儿!你对得起我阿姐吗!”
顾明尧铁青着脸,直接呵斥:“把他给我带走!”
话落,站岗的哨兵便过来把人一左一右架住带走。
“等等!”
沈星辰心揪着,冲过去要阻止,却被顾明尧一把抓住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豪被带走。
她转过头,哀求望着面容冷硬的男人:“家豪年纪小一时冲动……”
刚说完,胳膊被重重松开,她踉跄着险些摔倒。
顾明尧审视着他,冷漠又严厉:“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被人挑唆乱说话。”
沈星辰呼吸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寥寥几字,冰刃似的蹭过她的心尖。
她攥紧拳:“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顾明尧剑眉微蹙,绷成直线的唇没有丝毫松动。
这时,警卫员匆匆赶出来,朝他敬了个礼,瞄了眼沈星辰才开口:“团长,司令让您去趟办公室,说是您夫人写了举报信,状告您犯了重婚罪!”
场面一静。
沈星辰登时懵了:“什么举报信?”
她下意识望向顾明尧,对方却绷着脸,大步进了楼。
她心里开始打鼓,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司令办公室。
‘啪’的一声,举报信被司令拍在桌上,定睛看去,是沈星辰的字迹,落款还签着她的名字!
司令敲桌,刚毅的眼神翻着怒意:“这上面写你把前女友接到大院,两人还有个私生女,撇下妻子不管!”
“明尧,你是我手底下的老兵,能力素质没得说,但这生活作风问题,你真该好好掂量了!”
沈星辰怔看着那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信,慌得解释:“司令,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说着,她抓住顾明尧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明尧,你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顾明尧就抽回了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报告!我跟姜同志的确是旧相识,但我们关系正当,更没有私生女。”
“那孩子是杨齐烈士的遗孤,杨齐妻子五年前因病去世,我一直让家里人帮衬,半年前才把孩子托付给姜同志照顾!”
沈星辰怔住。
那孩子原来不是他和姜雪柔的……
司令也愣了半晌,才明白闹了误会。
他拧起眉,神情缓和了些:“如果是这样,那倒情有可原……”
顿了顿,又看向沈星辰,语气敲打:“你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既然做了夫妻,就该对彼此信任,别再闹出什么乱子,影响军中风气。”
说完,司令便让他们走了。
出了机关大楼,沈星辰眼追上步伐都带着冷意的顾明尧,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一空。
顾明尧理着袖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说不出的冷凛:“又是让沈家豪闹,又是写信检举,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多心眼?”
沈星辰刹那僵住,透心的凉。
男人耐心耗尽,大步离开。
她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
怕沈家豪再因为自己的事受牵连,沈星辰只能提前把他送回学校。
一路上,孩子都局促着,直到到了校门口,才哑声问:“阿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眼眶有些红,沈星辰看着心疼不已,轻轻握他的手:“没有的事,但以后你要记住,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知道吗?”
沈家豪欲言又止,有些丧气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星辰见他还低落,便提前把打算告诉他:“我已经跟医院提了调职申请,你再等阿姐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带你去大城市,治好你的腿疼。”
“嗯!我会等阿姐的。”
将弟弟送回宿舍后,沈星辰准备去问问院长,调职申请什么时候批复。
但一进医院,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
“听说沈星辰写信污蔑自家男人犯重婚罪,还把烈士遗孤说成私生女,她图什么啊?”
“还能图什么,嫉妒顾团长对前女友好呗!”
“人品见医德,这样的人,谁还敢把病人交到她手里照顾!”
越听,沈星辰眉头越蹙紧。
军营机关大楼发生的事,怎么会传来医院?
但眼下她顾不上这些,弟弟的病要紧,正要走,这时护士长领着一张单子冲护士们吩咐——
“骨科圣手李越来我们医院义诊了,主治断腿神经痛的毛病,一场手术就能治好,你们整理一下病人的资料,都报上去!”
沈星辰步伐一滞。
弟弟断腿多年,不正是神经痛吗?
沈星辰当即转头过去,刚想开口要张资料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把薅住她的手——
“沈星辰你个杀人犯,我爹吃了你开的药后被毒死了!我要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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