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墨长渊的尾音落下,房间内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墨长渊?!”韩长珩失声喊道,挣扎着半起身,“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世子前来怎么不说一声?什么死绝不死绝的……世子想来是听岔了罢?”
李维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朝着墨长渊行了行礼,勉强笑道:“此事——”
“墨长渊,你莫要以为你是世子就可仗势欺人!”韩二公子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李维的话,冷笑了一声,却是半点都不将众人放在眼中,“天子脚下,莫非你敢纵仆伤人?”
“韩二公子!”李维厉喝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警告。
屋内之中丝毫不害怕的韩二公子却是看也不看李维,只是理直气壮道:“莫说是你先算计,引得我大哥落马,李三郎受伤,即便你与我们闹到了皇上面前,那也是我们占理!”
“墨长渊,你莫要以为你白封了个世子,这天下就是你墨家的了!”
韩二公子轻蔑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的墨长渊,却是半点软都不愿意服。
李维心底暗骂一声蠢货,呵斥道:“住口!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韩二公子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李维,倒是后头躺在床上的韩长珩忽而惊醒,反应过来方才韩二公子都说了些什么话,不由得脸色转而苍白,挣扎着便从床榻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摔落下地。
“大哥!”韩二公子被唬了一跳,连扑上去扶起韩长珩。
韩长珩理都不理会自家二弟,只是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道:“是、是我摔伤了腿,李三郎又险些丢了命,我家二郎被吓傻了,这才说了些不知礼数的混账话,还请、请你莫要计较……”
“他都那样大了,怎么还会被吓到胡乱说话呢?”
被松青抱在怀中的小团子愤愤然出声:“绵绵都没有被吓住,你们分明在胡说八道。”
她双眸通红,委屈的瞪着地上的几人。
方才她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些人说她阿娘坏话,还说她阿爹坏话,分明她哥哥跟阿娘都还好好地活着,可是ʟᴇxɪ这些人嘴里却是说的什么诅咒他们快快死去的话,简直气坏了绵绵。
越想越气的绵绵在松青怀中张牙舞爪:“你们、你们快道歉!不然、不然——”
五岁的小姑娘再怎么生气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处罚,好半晌也憋不出一个不然来。
韩长珩闻言,脸上反倒是露出几分喜色:“好,此事我替我二弟同——”
“松青,先带她出去,”墨长渊看也不看韩长珩,转头温声吩咐松青,“最好是走远些。”
松青抬头看了一眼墨长渊的神情,便知晓自家主子这是生气了。
他倒是也没有劝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是,属下知晓了,属下这就喊外头的人进来。”
绵绵闻言便有些着急,蹬着两只小短腿便要挣扎起来:“不行不行,不能把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若是、若是他们欺负了哥哥——哎呀,松青哥哥你不要走嘛,绵绵要留下来!”
松青将人稳稳地抱着,温声哄她:“不妨事的,咱们带的人多着呢,小世子吃不了亏的。”
他抱着人跨出了大门口,使了个眼神叫外头候着的人都进去,这才笑道:“属下之前听闻小郡主也生了想去念书的心思呢,小郡主可知晓世子最是喜欢的文章名为《曹刿论战》呢?”
小姑娘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哥哥最喜欢的?”
“十年春,齐师伐我。”
“十年、十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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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远去的脚步声,小姑娘着急稚嫩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屋内重新笼罩出一层冰霜般的寒意。
墨长渊听着绵绵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远处,这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韩家大公子,韩二郎,李家大公子。”
墨长渊慢条斯理的唤了几人一声,骤然抬脚将一旁的架子踢倒:“你们皆当我是傻子么?!”
架子倒地,连带着架子上的花瓶也被摔了个稀碎,碎瓷片滚到了几人身侧。
众人从未见到过墨长渊发如此大的脾气,竟然一时间齐齐的愣在了原地。
“我阿娘迟早要被埋了去?我墨家借的都是我阿爹一个死人的光?”墨长渊冷冰冰的看着他们,冷笑道,“不若我们去皇上面前分辨分辨,瞧着那份忠臣之心还好用是不好用?”
闻见墨长渊这些话,李维这才知晓方才那些话即便墨长渊听得不多,也只怕听去了两三成。
韩二公子那些话处处皆是大不敬,只这两三成便足够定他们的罪了。
若是真的闹到皇上面前,那必然是长公主也会得知。
且莫说他们的猜测是真是假,他们当着墨世子的面对墨将军以及长公主口出不逊,又议论皇上,公然冒犯天家,按照律令可谓是罪无可赦,莫要说他们几人,只怕是韩家李家也——
几人豁然色变,李维急声道:“且慢!我等并非是——”
“韩家二郎比我还要年长一岁,我家五岁的小妹都不曾被那场面吓到胡言乱语,韩家二郎就被吓得满嘴胡话了?我方才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的,句句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可不像是胡说八道。”
墨长渊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隐瞒绵绵身份,所幸几人此刻心中大惊,倒是未曾注意他话中问题。
听着外头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墨长渊怒极反笑:“这等伎俩也拿来糊弄我?”
“我们不敢!”
韩长珩此刻也彻底慌了神,哀求道:“墨长渊!你我当是同窗之谊,我二弟不过是心疼我落马,这才一时气愤说了胡话,可这绝不是他的本意,亦不是他的真心话,求你且莫与他计较!”
“大哥!你们怕什么!”韩二公子见韩长珩这副模样,不由得气恼的扯了扯他的手臂,“他——”
“你闭嘴!”韩长珩喝止韩二公子,瞪了他一眼,“快些给墨世子赔罪!”
韩二公子瞥了眼墨长渊,又瞥了眼墨长渊背后入内的侍卫们,冷冷的笑了一声。
“墨长渊,你以为除了我们几人,这些话你又敢与长公主说么?”
“二弟!你这又要说什么浑话!难道你要连累全家么?!”
韩长珩见韩二公子仍旧一脸不在意的模样,面上着急无比,内心几欲吐血。
墨长渊嗤笑一声,定定的望着韩二公子,并未说话。
“墨长渊,我方才说的话哪里有错?”韩二公子呲牙得意一笑,“长公主她身子一向不大好,你墨世子又最是孝顺的,那些话我说得,你听得,可……长公主听得么?你又敢与她说么?”
他说的得意洋洋,听得众人俱是一怔,下意识的齐齐的看向了墨长渊。
站在门口的少年郎君负手而立,背后是严阵以待的侍卫们,然他却不发一语。
少年郎君不知何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幽幽的看着他们一众。
眼神却有几分令人发颤。
见此,韩二公子不但不心生畏惧,反倒是冷笑一声。
他大大咧咧的指了指墨长渊,转头同二人讥笑道:“喏,你们瞧我没有说错吧?莫说告到长公主那里了,他今日拿我们都没有办法,一旦闹出了什么事情,长公主总是会知晓的,你敢么?”
“韩家不比你们墨家金贵,左右丢了颗脑袋就是,可是墨世子你敢么。”
韩二公子不慌不忙的同墨长渊对视,笑眯眯问他:“你敢赌么。”
“赌长公主听得了这些话,赌你墨世子就能光明正大的处置了我们。”
说到此处,韩二公子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说这些可真是为难你墨世子呢,毕竟又要保你们墨家的颜面,又要尽孝——墨长渊,做人莫要太嚣张,你今日欺我韩家,不怕来日报应到你墨家身上?”
韩长珩被韩二公子扶了起来,疼的扶着腰呲牙咧嘴的:“二弟……”
“再说了,墨世子你一向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上次你本就蓄意害同窗落水,今日这堕马事件如何保证不是你一手所为?”韩二公子冷笑道,“等长公主知晓了,受罚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墨长渊幽幽的望着韩二公子,并未说话。
见状,韩二公子内心更为得意,笃定一般嗤笑一声:“瞧,可不会让我说中了吧?”
李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墨长渊,又转头去看韩二公子,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
——李家并不想同墨家结怨,毕竟李家还想借着墨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如今长公主已经不待见李娇娇了,若是墨长渊此刻同李家又生了间隙,只怕是这主意便要如水一般付之东流了。
同李维的思量不同,韩长珩此刻被疼的有些说不出话,冷汗连连的。
然他心底却也万分着急,暗恼自家二弟简直是个直肠子。
李三郎算计墨长渊的事情是暗中进行的,除了他们几个人,即便是身为李家大公子的李维也是丝毫不知情的,他们的确打算给墨长渊一个教训罢了,可如今受伤的是他跟李家三郎!
韩长珩本欲将此事全部都推到墨长渊头上,可那也要在暗中提点,怎能当着墨长渊的面说?!
多亏这些年他们同墨长渊交好,这才导致韩家在朝堂之上如鱼得水。
韩家长辈多番提点要韩长珩多加与墨长渊交好,若是这件事被捅出去,只怕、只怕——
韩长珩猛然一惊,顾不得这些,便伸手摁在了韩家二公子的肩膀上:“二弟——”
“到了现在,你还在说的什么混账话!”
比起韩长珩更先开口的则是李维。
李家大公子在刹那间就明白了孰轻孰重。
李维眉眼沉沉的望着韩家二公子,冷声道:“我家三郎落了马,自然是他学艺不精,没有本事罢了,我只不过是来问一问韩家公子是否有什么异样,谁允许你说的那些混账话?!”
韩家二人俱是齐齐一怔。
墨长渊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李维,似笑非笑的。
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李维都是个聪明人。
只是,可惜了。
墨长渊笑了一声,引得三人齐齐的看了过来。
“韩二公子,你说得对,为了不让阿娘伤心,我的确是不愿意同她说起今日的这些事情的。”
墨长渊的声音慢条斯理,又不慌不忙,教韩二公子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然下一刻,少年郎君慢慢的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仍是慢条斯理的说话:“可你有句话也是说对了的,”他迎上韩二公子的神情,坦然一笑,“我墨长渊命好,生成了世子。”
“既然是世子,那也自然是最喜欢仗势欺人的了。”
门后的侍卫们接收到墨长渊的指令,鱼贯而入,将地上的三人齐齐的拉开。
韩二公子望着众人手中的木棒,此刻才彻底的慌了神:“墨长渊!你敢!我爹可是——啊!”
侍卫挥手便一棒子打了下去,重重的落在了韩二公子的脊背上,将他打的趴下去。
墨长渊冷眼看着:“李三郎那双腿废不废,我是不知晓的,可是今日你的腿要废上一废了。”
随着墨长渊的话音刚落,四周的侍卫便拎起棒子挥了下去,将三人打的哀声连ʟᴇxɪ天。
其中又以韩二公子的声音最是惨烈。
“左右不过是被我阿娘罚一顿就是了,可是你们觉得,我会放过你们么?”
侍卫给墨长渊搬来了一张椅子,墨长渊淡定的落座。
他看着抱头鼠窜的几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方才你们说了几个字,我便打你们多少下,若是打完之后你们还活着,那自然是你们的气运好,若是撑不住,便死在这里了……”
清隽的少年顿了顿,眼底泛出几分戾气:“那自然是你们的气运不好。”
“也是你们韩家,李家的运气到头了。”
“啊啊啊啊啊墨长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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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视……其,其辙乱,唔……望,望其旗靡,故逐之。”
绵绵磕磕绊绊的跟着读完了最后一句,像是听见了什么一般,忽然抬起头。
松青伸手将小团子的脸掰回来,抱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小郡主念的真好,想来即便去了太学,也当跟世子一般受先生喜欢的。”
绵绵懵懵懂懂的看了一眼松青,下意识的抬起头。
“要下雨了……哥哥还没有出来么……”
松青随她一起抬起头,微微一笑。
“是呀,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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