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语姗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观感。
从那日桃花宴之后，她便听到了夏婵这个名字，母亲说她是天生媚骨，得亏永誉侯府是现在这般光景，不然必将是她的劲敌。
之前她还不以为然，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永誉侯还活着，夏婵也不可能比的上她。
更何况，以色侍人总是下成，真正有才识的男子，压根就不会沉迷美色。
可如今亲眼瞧见夏婵，马语姗却不这么想了。
因为，当一个女子美到了一定地步，美到了一个境界，就远远超出了一般色的范围。
察觉到马语姗在看她，夏婵便也朝马语姗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夏婵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夏婵并不会因为，马语姗是情敌就对她有敌意，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秦川有多难搞，所以她对马语姗是有些佩服的。
毕竟不是人人在听到，秦川那句十八要交税之后，还能维持着风度和体面，从容退下的。
瞧见她的笑容，孙依依冷哼了一声：“狐狸精！也不知道笑给谁看！”
马语姗闻言从夏婵身上收回目光，看了孙依依一眼，淡淡道：“孙妹妹倒也不必对她那般不喜，毕竟她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听得这话，孙依依立刻道：“马姐姐有所不知，她虽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她一身的骚气根本藏不住，不仅勾引了韩世子，还勾引我二哥！马姐姐你看，那些男子都被她给迷住了！”
马语姗与孙依依不同，她先前一直是京城第一美女还是第一才女，自然知晓，那些男子对你趋之若鹜，并不是你自己勾引来的，而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
只不过她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这么说她罢了。
她转眸朝男子那处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那些男子一个个眼睛跟长在夏婵身上似的，就连她那个好大哥，都眯了眼，一副欣赏的模样。
马语姗收回目光，笑了笑道：“他们不过是欣赏而已，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孙依依顿时就不干了，当即道：“马姐姐这般淡然，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未曾勾引宁王罢了。”
这话一出，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马语姗面上的笑容也瞬间不见踪影，她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孙依依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慌乱的解释道：“马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语姗没有说话，孙依依心头顿时更加慌乱，因为倘若她将马语姗得罪了，那这京城就不会再有任何贵女同她交好了。
孙依依慌乱的道歉，一声接着一声，然而马语姗依旧未出一声，只垂眸端起茶盏轻轻抿着。
夏婵回到原先的座位，静静看着那一幕，微微挑了挑眉。
看吧，这就是权势。
不是你不争不抢，不理不睬就能避过的，已入局中，哪里有你逃避的可能。
如诗低声道：“奴婢瞧着那马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
夏婵笑了笑：“我若得势，怕是比她更不像好人。”
如诗微怔，随即便笑了：“说的也对，小姐睚眦必报。”
夏婵：……
为什么她觉得，这话不太像是夸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韩璟终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直接骑马入了马场，一眼就朝夏婵看了过去，然后朝她扬起了笑容。
夏婵心头低叹一声，终究还是没忍心，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难堪，便朝他回了一个笑。
这娃，挺造孽的。
韩璟不知她心头所想，得到她的笑容之后，顿时浑身又有了劲，直接骑马饶过围墙，去找秦川去了。
孙依依看着这一幕，眼里的嫉恨几乎要夺眶而出，就连给马语姗道歉的事儿，也被抛在了脑后。
韩璟策马而来，这般大的动静马语姗自然也瞧见了，她看了看夏婵，又看了看韩璟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
孙依依瞧见她看向夏婵，当即忘记了之前的事儿，急于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马姐姐，你看我没说错吧？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马语姗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抬脚朝夏婵走了过去。
她一动，贵女们自然也跟着动，孙依依一人落在后面，孔月茹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走吧，同马姐姐较什么劲？”
听得这话，孙依依也咬了咬牙起身跟了过去。
夏婵不动如山佯装未见，直到马语姗来到身边，这才一脸疑惑的朝她看了过去。
马语姗朝她笑了笑：“谢妹妹是吧？怎的一人坐在此处，不同我们一道玩耍？”
夏婵起了身，佯装不认识她：“这位姐姐是……”
“我乃马国公世子之女，名语姗。”
马语姗介绍了下自己，然后笑着道：“谢妹妹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当然不会。”夏婵朝她笑了笑：“马姐姐请坐。”
马语姗落了座，又招呼着众贵女坐下，原本清冷的亭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当然，除了马语姗之外，依旧无人同夏婵说话就是了。
之前那个笑孙依依的贵女，一直好奇的看着夏婵，让夏婵多留意了她几分。
夏婵虽然对马语姗有好感，但并不准备跟她多亲近，毕竟秦川只有一个，而她善妒又小气。
然而马语姗对她却热情的很，先是问了谢临的近况，又是问她回京可生活的习惯，最后还邀请她去参加她的生辰宴，还说过些日子给她正式下个帖子。
夏婵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笑着点头应是。
一旁的孙依依顿时更加妒恨，她轻哼一声道：“马姐姐平日里最难亲近，也不知道你是烧了什么高香！”
听得这话，夏婵差点被逗笑了。
这孙依依出门，就没带脑子么？
果不其然，马语姗冷眼朝她看了过去：“孙妹妹是在说我冷漠么？”
孙依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赔礼：“马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想同马语姗求饶，然而见夏婵含笑看着她，便不想在夏婵面前丢了脸，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还是与她交好的孔月茹笑着道：“马姐姐何必同她一般见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惯是个说话不过脑的。”
马语姗看了孙依依一眼，转眸又同夏婵说话。
夏婵应付了几句之后，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
因为她后面聊的，都是与韩璟有关。
她不会是觉得，将来自己得喊她一声小舅妈吧？！
马语姗看着夏婵，笑着问道：“谢妹妹是如何与韩世子相识的？据我所知，长公主那日设桃花宴，他还特意躲了出去。”
夏婵自然不会说，韩璟堵她的事情，只说是在琳琅坊偶遇。
马语姗闻言笑着道：“原来如此，看来谢妹妹与韩世子终究是有缘，错过了桃花宴，也依旧能够相识。”
这话夏婵没法接，只笑了笑道：“我与马姐姐也很有缘分。”
马语姗看了看她，笑着道：“说的也是。”
夏婵：……
大意了！
夏婵以物喻人，看着马语姗头上的簪子道：“马姐姐头上这簪子甚是好看，还有这步摇，也是妹妹喜欢的样式，看来妹妹与马姐姐的喜好很是相似。”
马语姗闻言看着她，笑着道：“妹妹说的极是，我也觉得与妹妹甚是投缘，这簪子是我特意请琳琅坊工匠打造的样式，还有这步摇亦是如此。妹妹若是喜欢，我让琳琅坊再打造一份送与妹妹。”
夏婵：……
重点是东西么？！重点是，她跟她眼光是一样的啊！
这娃咋就听不懂呢？！
夏婵再接再厉，笑着道：“不管是什么，独一份的才显得特别，马姐姐的好意，婵儿心领了。”
马语姗闻言愣了愣，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妹妹实乃真性情，若是旁人即便不曾应好，也会推托一番，唯有妹妹这般直言不讳，道出我心中所想。”
夏婵：……
她算是发现了，马语姗现在一心要与她交好，她再怎么暗示都是无用。
马宇衡警告多少还是让她起了忌惮，如画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她还不想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在家里，亦或是被人掳走毁容，甚至是毁了清白。
说到底，还是权势。
她的样貌本就招摇，得亏是生在永誉侯府，不然的话，更惨。
不能直言，就只能保持距离。
夏婵笑了笑：“马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马语姗闻言笑着道：“妹妹的真性情，当真是让我喜欢的紧，我对妹妹有种一见如故之感，不知妹妹是否也与我一般？”
看着马语姗面上的笑，夏婵忽然反应过来。
在世家长大，能够被秦川无情拒绝却依旧保持着体面，能够一言不发，就让孙依依不停赔礼，站在京城贵女最顶端的女子，哪会是什么仅仅因为瞧出韩璟喜欢她，就无视她的明示暗示，一心与她交好的人。
余光里看台下的马场上，马宇衡正看着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的不怀好意。
夏婵忽然就笑了，果然，宅斗里走出来的贵女，脑子不好的毕竟是极少数。
马国公府与皇后娘娘，想要将马语姗嫁给秦川的事儿，在权贵之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马语姗刻意同自己交好，若是将来有一天她跟秦川有关系的事情传出，她不仅成了背叛马语姗的坏人，还成了利用马语姗勾引秦川的狐媚！
最关键的是，现在马语姗这么不停的提起韩璟，营造出一副她跟韩璟已经两情相悦，而且还得到马国公府支持的模样来，秦川单是冲着名声，就不会同她在一起。
所以说，马语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秦川同她交好，而不是什么想让她叫一声小舅妈。
夏婵心头不由啧啧了两声，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已经开始为将来谋划，杜绝秦川看上她的可能，这份心计可真是厉害。
而她现在有的选么？
若是她当众拂了马语姗的示好，不仅是不识好歹，还会被众人彻底排挤。
不仅仅是贵女们排挤她，就连先前那些对她示好的少年，也会排挤她，既而连带着永誉候府都会受到打压。
就永誉候府这个处境，若是再被人联名参上一本，光是一个罚奉，就能让整个府上的人喝西北风。
马宇衡恐吓她，马语姗算计她。
她似乎根本没得选。
只是……
不好意思，她好像天生不缺钙，是个硬骨头呢！
夏婵垂着眼眸，一脸怔然模样，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茶盏。
周遭的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已经隐隐有些按捺不住。
唯有马语姗，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夏婵，半点也没有因为她不回话，而收到怠慢的样子。
有个贵女终于按捺不住，轻哼了一声开口道：“谢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嫌弃了我们马姐姐不成？”
终于等到有人说话了！
夏婵抬起头，一脸惊惶的模样看向马语姗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她一脸的惊惶，美目中蓄了泪：“我只是觉得不敢罢了。”
听得这话，众贵女都是一脸疑惑，马语姗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妹妹何事不敢？是怕我欺负你么？”
美人垂泪，又是这副惊惶的模样，一众贵公子顿时就皱了皱眉，马宇衡原本看好戏的神色也消失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周遭众人的目光有异。
夏婵连忙摇了摇头，泪珠随着她动作洒落，俨然一副被吓着的模样：“我只是……只是不想连累马姐姐罢了。”
孔月茹这时开了口：“什么连累不连累，不过是不识好歹，你不接受马姐姐的善意直说便是，何必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我没有……”
夏婵顿时慌乱起来，向马语姗急急解释道：“我命格不好，从小被送入道观，虽说及笄之后会能破解命格，可到底有无破解，我也不敢断定。爹娘虽不是我克死，但他们死了是不争的事实，马姐姐这样好的人，我实在不想连累你。”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来，朝马语姗以及一众贵女福了福身：“夏婵自知身份，委实不该贪图接受诸位姐姐妹妹的好意，我还是另寻一处坐着就好。”
说完这话，她便急急走了，留下一众贵女面面相觑。
马语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了眉眼。
与马宇衡在一处的贵公子，瞧见夏婵垂泪而走，眉头皱的更紧，孙煊看向马宇衡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韩璟回来瞧见，怕是心中不快。”
这是显然以为，夏婵是被马语姗给欺负走的了。
马宇衡看着夏婵另寻了一处坐下，微微扬了唇角：“难怪能入了他的眼，有趣，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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