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最好的季节,是秋天。我觉得。
秋风扫落叶,葱茏的青山一转眼就只剩一片枯黄。山上和山下总有不同,四月时,“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十月时,“八月秋高风怒号,山上秋叶正落时。”前面一句套用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后一句就是我的“杰作”啦。可不就是这样?只要一刮风,树叶无力抵抗强劲的秋风,只能任由其摆布,被秋风狠狠的抛在地上,地上到处都是它们的尸体,用竹筢子随便一扒就能堆起一座座小山似的叶锥。运气好的,能留在原地,化作春泥更护花,运气不好的,被装去用火一烧,叶子的生命就结束了。
我在这样的季节里去爬山,看枯藤老树,斜阳西下。这座山的红叶不及北京的香山,它的红仅仅是那么一角,而正是这一角,宣告着秋天的到来。突然就想起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哪个伟大的画家,把这座山画得这么好看?
菊花是秋天盛开的花,秋风越凛冽,它开得越灿烂。我在清冷冷的石径旁寻找它们的影子,去爬山不看菊花,这不是白来了吗?但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找到,菊花一直以隐君子自居,藏而不露,香色自在怀中,在一座大山里寻找它的影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果真,我没有找到菊花,野菊花也没有找到,我只好作罢。
瀑布瘦了下来。其实那是一条小溪流,受到一块不知有多高不知有多厚的石头的阻挡,溪水沿着石面顺流而下,在石头底部冲出一汪小小的水潭。溪水不停的滑下来,扰乱了水潭的宁静,一层一层的涟漪不间断的向潭边涌去,像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宣纸。水潭边缘露出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在石头缝隙间,长了许多株不知名的野草,得益于水潭的恩赐,野草长势很好,没有要枯萎的迹象,生命不该就是如此吗?遗落在水潭里的枯枝,长期的浸泡使它们染上了一层黑色,它们卡在潭水的出口,像是要阻挡溪水的流动。细细的流水声,把这个秋天扯得特别幽静深邃。
几只墨色的乌鸦突然就叫了起来,“呀,呀,呀”的叫声,有些凄凉,乌鸦总爱在夕阳西下时叫起来,不知是感慨日子像长了腿那样走得飞快,还是对入骨寒凉的秋天的抗议?在山中,顺着声音寻找它们的踪迹,忽然看见一棵长满青色柿子的柿子树上跳跃着它们的身影,青色的柿子,也许就是它们下半年的伙食。是谁在这里种了这棵柿子树,没人知道,也许是某只鸟儿当初衔着一个柿子飞过山头时,出了什么意外,柿子掉落,而后在这里生根发芽,也许是山中的某只动物,从山下偷来一只柿子,废弃的果核就在这里发育成一棵大树。
呵,还有几只麻雀,此时它们在树枝上跳跃着,不时会发出一声叫声,硕大的柿子叶将它们隐蔽的藏在树上,若不是它们主动飞出来,肉眼绝不会看到它们。随行爬山的伙计,朝着柿子树大喊一声,它们像是受到惊吓,纷纷离开树枝,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只剩下那棵柿子树了。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是我此时想到的一句词。
在山顶,眺目远望,一览众山小,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每一座山都有各自的姿态,有高点的,有矮点的,有树木葱茏的,也有凋敝荒凉的,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和外貌。残阳落下时,在天空留下一片炫丽的色彩,漫山的树,只能看见山顶一排瘦小的树干,修不齐秋天的一条边,却把晚霞崭成好几片。
刮了一阵风,有点寒意,树叶像是收到了谁的指令般,纷纷不约而同的从树上落下,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是有精灵要羽化成仙了吗,随风飞舞的落叶都在欢送她。
见到随风而落的叶子,儿子充满的稚气的问道,“爸爸,树叶为什么会落呢?”这个问题就好比我从哪里来那样难回答。我注意听那父亲是如何回答的,那父亲说,“因为秋天来了,天气冷了,它就落了呀!”儿子又接着问,“那为什么有的还不落呢?它们不怕冷吗?”那父亲忽然就回答不上来了,我心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长大后学了生物就知道啦。但那父亲是个好父亲,很有耐心的回答儿子的问题,“因为现在还不是很冷,你看,我们都还穿着短袖呢。那些一点冷都受不了的叶子,就落了,那些坚强的呢,仍然长在树上。你看,它们还在树上长得好好的。”
秋天,是个爬山的好季节,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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