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昂首挺胸,我,是人流中的一个点。
多年前一个深秋的下午,医院旁,火光满天,人群喧嚣。而医院里,妈妈即将上到手术台。
一个孩子睁开了眼,安静地打量新奇的世界。出奇的安静让妈妈心慌,医生横空一抽,那个孩子终于哇哇大哭。
那是一个不符合期望的女孩,初来世界的那一刻,没有遮羞的衣服,只有外婆亲手缝制的小花被子。终于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喊出一声“爷爷”,让爷爷在遗憾中收获一点惊喜。
躺在摇篮里的孩子,有一天被串门的熟人喂了一块方糖,堵住了气管,孩子面色铁青、全身抽搐,一旁的妈妈瞬间手足无措,最终被有经验的姑妈及时救下。
那个孩子便是我。
那些史书留名的前人,出生时总会有天兆异象,幼时便天资超群,偶或还有大难不死的故事流传。在大人们的描述中,我觉得自己定是天才。
然而当童年的狂想褪色之后,从云端的神话到大地上的沉默,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天才梦,我却凭空多了点无用的孤傲与固执气。
幼时,只有奶奶可以照管我,不肯在家安心带我的奶奶上演了自杀闹剧,爸妈只能选择妥协。于是我便开始了跟奶奶四处玩乐的幼年生活。这段光阴成为了我妈多年来噩梦的素材。家里有几排大书架,我只够得着书架底部的柜子,里面满是积了灰的旧书,泛黄的书页里还有小虫在爬。我爱在昏黑的柜子里爬行,寻找我要的小人书、连环画。多少个平淡如水的午后,我躺在不同地方的摇椅,或坐在不同地方的小板凳上,在五色斑斓的图画的世界里沉睡。与那一群打牌、看牌的鄙俗的人群隔开。
终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上学的路上,我骄傲地唱着老师新教的歌儿: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唱唱 .......上学第一天,扯住爸爸衣角哭闹的我,楞是被一个吹着棉絮奔跑的小男孩逗乐了。放学后,便去到附近妈妈所在的学校里,要么对着钢琴乱弹一通,要么在手工教室里做小风车,要么跟着办公室里的老师学叠纸。最爱毕业季,学校拍毕业照了,有意无意地抢得最佳镜头,摆出独创的造型。在大人们的夸奖中,自娱自乐、争强好胜的女孩就这么长大了。在那个以成绩为衡量标准的校园时光,取得靠前的名次、傲人的成绩是轻而易举的、顺理成章的。习惯于在校门口的榜单打头的位置看见自己的名字,习惯于校长用奇奇怪怪的方式读出我的名字。也曾为偶尔的低迷,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中啜泣,最后的最后,终是从构建的云端跌下,独自咀嚼、吞咽失望的苦果,满屏的宣泄成为可笑的苍白,继续悦纳黯然失色的自己,假装一切还在继续,然而丧失的早已丧失,想得到的未曾得到。
七岁的时候,搬入了新的家。楼层很高,比附近的房子都高,坐在窗口,
俯视着地下的芸芸众生,恍然间好似拥有了上帝视角,默默凝视,为雨中流浪的小狗而揪心,为相依相偎的老夫妻而感动。妈妈给我准备了好多经典名著、各类杂志,它们是的玩伴。我常常指着国外经典名著的书单,炫耀似的一个个报出我看过的书名。看得多了,便想写,五年级的时候,读了《红与黑》、《傲慢与偏见》、《战争与和平》,于是我一时兴起写了处女作《真诚与虚伪》,还给主角起了洋气的外国名字,做了目录,标了页码,画了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订成一本书的样子。时隔多年,居然还被保存着,稚嫩的笔法,现在读来颇为好笑。后来还陆续写过外星人入侵、隐身人之类的脑洞故事。初高中时,写作却成了负担,漂亮的分数成了唯一的追求。也曾为了特定的征文主题胡诌式奉承,偶有真性情之作,便一直视为珍宝。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一开始只是寻求文学疗愈,拼拼凑凑间完成了长篇《清浅时光》,为已逝的时光酹上一壶清酒。如今大学四年,如梦一般打了个晃影便过去了。最美好的记忆便是在图书馆阴影包裹的一角,对着闪烁的屏幕慎重地敲下一个个文字,品读着指间泻下的诗篇,恍惚间时光也泅上了心灵的温度,只有在此时,才觉得没有虚掷年华。习惯于把自认还不错的作品分享给亲近的人,得到的回应无非是很棒但不懂。渐渐地,那些琐碎的文字便成了我的珍藏,算作流年里的纪念。偶尔自我温习一番,随手删减语词。
当童年的狂想逝去后,云端的神话也逐渐模糊了影。
你可曾在漆黑的夜,站在不点灯的窗口,俯视大地。大地沉默着,黑色的眼睛里是无止境的黑暗在延展,在延展......
多想发出一点光,而你只是一个黑点,正湮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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