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乔伊终于戴上了配新的眼睛。
投入到更加紧张的学习之中。
江寒也愈发明目张胆。
江寒开始每天早上给乔伊带牛奶，揣怀里拿出来，还是温的。
班里男生起哄，他便眉一脚踹过去神色中满是警告：“滚！”
乔伊拒绝很多次，也想不明白，江寒这样的男孩子，为何偏就喜欢了自己。
直到他们在一起后，有次乔伊问他这个问题，江寒微笑的说道：“你不一样。”
乔伊看着他直勾勾看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拿，江寒解释道：“我们同桌后，你半个学期都没跟我说一句话，我比较笨，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课堂上也经常发言，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然后我就观察，发现你跟谁都不太说话，但是成绩好啊，老师喜欢，而且你不知道，你上课认真听讲真的好乖，然后我就不自觉的注意你，慢慢我就喜欢上你，自习课上你一眼望过来的时候，眼神还胆怯怯的，我就开始心跳加速，扑通扑通慌得好厉害，我心想完了……”
江寒并没有讲完。
其实除了喜欢，他对我还有同情。
班里谁都知道，学习委员乔伊，家境不好，母亲瘫痪是植物人。
在交班费的时候，老师永远会说一句：“乔伊不用交了，她家里条件不好。”
老师纯粹是好心。
但那一刻乔伊总觉想逃跑，她觉得很羞耻。
田佳佳一行女人也在背后议论过：“老班就是偏心，班里这么多条件不好的同学，就她整天可怜兮兮，还勾引江寒。”
那时候乔伊觉得江寒的好感，定然也是建立在怜悯之上的。
不然他不会处心积虑地对她那么好。
偷偷往饭卡充钱，课桌里塞巧克力，甚至江寒还翻看了乔伊的资料，知道了乔伊的生日，送出去了生日礼物。
乔伊觉得有些羞耻，是深入人心的那种羞耻。
课堂上，江寒又凑到了乔伊面前，压低声音问——
“乔伊，你近视多少度，在哪儿配的眼镜？”
“……干吗？”
“你这眼镜挺好看的，回头我去问问，不近视的人能戴吗？”
“不近视为什么要戴？”
“不为什么，想跟你般配一点啊。”
江寒总是这样，明目张胆。
但是乔伊却心惊胆战的，唯恐前后座的同学听到，憋红了一张脸看他。
却只看到少年坦荡荡的眼神，浓眉挑起，冲我咧嘴一笑。
他无疑是热烈的，永远无所畏惧。
可乔伊真的承受不住这份热烈，“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问话的时候，乔伊声音很低，耳根都有些发烫，。
他愣了下，四下环顾，似乎也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趴在桌上凑近看着乔伊，耳朵红了一片：“你突然这么直接，整得我不好意思了。”
“真的，乔伊，我真的喜欢，我发誓。”
自习课上，江寒望向乔伊的眼睛，漆黑且明亮，眼底似乎有细碎的光。
十八岁的乔伊，双手用力地揪着课本，突然不敢看他，强忍着心慌，红脸道：“那你跟我考同一所大学，考上了我就跟你在一起。”
声音细若蚊蝇。
但他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安静了那么几秒，突然炸裂道：“靠，你不早说！不到一年时间了，把我当神仙啊，把书给我！”
在我的认知里，江寒成绩不好，是没机会跟乔伊考上同一所学校的。
这不过是乔伊拒绝江寒的理由罢了。
可乔伊没想到的是，学混子江寒，在高三这年变了个人似的。
他开始疯狂补习。
后来乔伊才知道，他并非成绩不好，只是懒得学而已。
他家里远比我想象中的有钱，父母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条条康庄大道。
江寒的脑子很聪明，是一点就透的那种脑子。
家里有钱，报了最贵的辅导班，然后中了邪似的，埋头苦学。
结果就是一年之后，他竟真的考上了。
那年暑假，江寒没有出现。
据说是因为考得好，被父母强行带去国外走亲戚了。
乔伊也没闲着，依旧在兼职打工。
期间倒是发生了件大事，乔伊的妈妈把黄洪斌的老婆给骂了。
然后他老婆喊了一群娘家人，把乔伊妈妈拉到大街上，衣服给扒得干干净净。
她们还在骂：“你不是想脱吗，脱干净了，今天要是你闺女在这儿，我把她也扒了！”
因为那句话，乔伊吓得浑身颤抖，去姑姑家住了几天。
结果回家之后，发现妈妈虽然几天没出门，但也没闲着，像个疯子似的，整天对着窗户外骂。
那些不堪入耳的词，皆是在咒骂黄洪斌和他老婆的。
事情发生后，黄洪斌压根没露面。
而乔伊的爸爸，因为太久没翻身，身上生了压疮，一阵恶臭。
乔伊在那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中，反复崩溃。
她一边哭着给爸爸清洗他萎缩的身体，一边心里想着，爸爸，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早点解脱好不好……
姑姑说让乔伊放心去上大学，她会每天都过来看爸爸的。
十八岁的乔伊，又在盼着她的父亲，赶紧死去。
她从十六岁开始照顾爸爸，擦洗一个瘫痪男人身体的方方面面，大便小便，从害怕到轻车熟路。
从轻车熟路到内心荒芜和绝望……
我盼他活着，盼有一天我能推着清醒的他去吃一碗老味汤面。
我又盼他死，让他解脱也让我解脱。
短短三年而已，所以人性到底是什么？
……
开学后，乔伊终于又见到了江寒。
在女生宿舍，他直接过来找我。
一如既往地明目张胆，笑得张扬。
漫长的暑假过后，他晒黑了些，但依旧是剑眉星目的一张脸。
乔伊曾记得，书上有说过，这种长相，俗称鬼见怕。
风目剑眉，是兵权万里的将军相。
双眉偏浓，直线上扬，光明磊落，又威信十足。
这样的人，活在光亮下，行善与行恶，似乎都可以率性在一念之间。
他无疑是瞩目的。
室友惊奇的目光中，乔伊低着头将他拉了出去。
江寒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学校的梧桐树下，乔伊使劲挣脱开了他的手。
然而江寒却不肯放，笑得张扬：“乔伊，你不会说话不算吧？”
乔伊低着头，沉默不语，很明显她的态度自然就是不算的意思。
他微微地弓下身子，盯着我看，嘴角的笑慢慢凝结，眉眼竟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我追你再久，你不答应我没话说，可是答应了又反悔，就是在玩我，我会生气的。”
乔伊的脸顿时白了又白。
江寒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我当然都知道。
他打人又快又狠，学校食堂踹别人那一脚，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天不怕地不怕，也就追乔伊那会儿，会对着她笑，把自己身上那股盛气和凌厉收敛了起来。
不知道他打不打女孩子，但乔伊确实是怂了，白着脸道：“没玩你，我就是觉得……”
话未说完，乔伊已经惊呼一声。
江寒竟然直接将她拎到了怀里，双手捧着女孩的脸，托举着与之对视。
乔伊吓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干吗？”
他笑得灿烂，俯身在乔伊的唇上啄了下。
乔伊瞬间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幽黑的眼睛深邃无比，舌头顶了顶腮帮，认真道：“盖个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学校的梧桐树，一排排，叶子绿得像翡翠。
茂密的枝叶遮着骄阳似火。
可乔伊的脸就这么害羞的烧了起来，烧得通红。
那看似一本正经的男人，逆着光，光晕刚巧映在他红透了的耳朵上。
除此之外，都还算一本正经。
开始乔伊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但后来确认是喜欢过的。
没人能拒绝一份热烈的爱。
她在阴暗里蛰伏太久，他像一团焰火，靠近燃烧，直至炽热。
至少那一刻，乔伊整个人都是活的。
不再有家庭的困扰，不再有妈妈污言秽语的谩骂，原来乔伊也可以，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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