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是大家族人口多，又有个“未满二十不得娶妻”的家规，光是和宴清年纪合适还没成亲的公子就有七八个，而张氏说的，显然就是上辈子拿她冲喜却在当天就死了的五公子凌琦。
宴父和玉娘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宴清上辈子被坑的那么惨，到死也忘不了。
宴清本来以为是自己坏了宴家的名声，张氏才会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张氏和宴芳商量好了要把她卖掉，前世的那件事，只不过是给了她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凌家的公子个个都生的极俊，在整个长平郡都是极有名的！”张氏道：“你只要嫁过去，自然就知道未来的夫君生的什么样子，别磨蹭了！这是我和阿爷给你准备的新衣裳，快换上给我们看看！”
宴清坐着没动。
这也太急了。
她没接话，任由张氏和宴芳不断的夸着凌家如何如何富贵，凌家公子才貌双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归属，说得好像错过了这么一个人，宴清这辈子都会悔青肠子。
无论她们怎么夸，宴清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僵。
直到吹吹打打的礼乐声转到门口，四周邻里跟着起哄，牙牙学语的孩童被炮竹声惊得大哭，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小巷里显得格外的喧嚣。
少年慵慵懒懒的嗓音穿过门缝，直击宴清耳膜，“宴氏阿清，可是自愿嫁为我凌家妇？”
宴清笑了。
自愿？怎么可能！
张氏她们显然是没想到凌家的人来这么快，而宴清一点也没有要动摇的意思，顿时傻眼了。
宴芳站起来朝窗外看，邻居们都已经在议论这件事，奇怪这宴家嫁女儿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埋怨她们没有提早说，现在连份子钱都来不及准备。
“阿清！”
张氏拽着宴清站起来，额间已经急出了汗，“快应声！凌家来人了，你快瞧瞧外边穿红袍骑大马的少年郎，长得多俊啊！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宴父和玉娘也坐不住了，刚刚才说起这事，宴清都还没答应，这凌家怎么就抬着花轿来迎新人了？
玉娘道：“婆婆，阿清还没答应这桩婚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现在答应不是一样吗？就换身衣裳的事，阿清快应声啊！你应一声，凌家公子听见了，会更喜欢你！”张氏几乎是连哄带骗的。
五少爷凌琦自幼体弱，出门吹个风都要躺上好几天，怎么可能亲自来骑马迎亲？
大概也就是让其中一个兄弟代替罢了。
上辈子出了那档子破事，别说是风风光光的嫁人，根本就没脸让人家知道，张氏拿了件红袍子把她一裹，连夜就送到了凌府。
此刻门外来的是谁，宴清还真不清楚，能问她是否自愿的，大概这人的人品还是挺端正的。
不管张氏怎么催，宴清愣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张氏没办法，只要豁出老脸去，扯着破锣嗓子应道：“愿意的！自然是愿意！新娘子还在梳妆，请公子和各位大爷再等等啊！”
“爹，奶奶今年六十三了还要二嫁，咱丢不起这个脸，我扶你回房去。”宴清扶着宴父起身，甩手就丢下这堆烂摊子。
反正她不急着嫁人，谁爱嫁谁嫁去！
张氏和宴芳都傻眼，连忙催宴有财发话:“这火都烧到眉毛了，阿清还在闹脾气呢！你快管管！”
宴有财拿烟斗敲桌子：“阿清！你要是不嫁，我们宴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你要什么尽管说！阿爷都给你！”
宴清要的就是这句话，转身问他：“凌家的聘礼呢？”
几人都不说话了，她们卖宴清去冲喜就是为了吞掉聘礼给自己用，怎么可能给她。
宴清道：“吞了我的聘礼，还想我嫁人？做梦！”
她扶着宴父就回屋。
“给她！”宴有财怒拍桌子，他是个要脸的，最怕被街坊领居指指点点，“本就是给她聘礼！都给她！”
“一共只有五十两，都给她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张氏不乐意，宴有财自己去端出床底的罐子，把里面的银子都倒了出来，“一百两的聘礼，你姑父借走了五十两，这里还剩五十两，都拿走！”
一百两银子，够她们几个人过十几二十年的好日子了，难怪上杆子催她嫁去凌家。
宴清把所有的银两都收走，张氏催她出门，她还是站着不动，悠悠对李芸道：“还差我五十两。既然是你爹借走了，他此刻不在，父债女偿也是天经地义。我知道你还不起，那就写卖身契。”
几人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李芸立刻就炸了，“你凭什么？蹬鼻子上脸！我就不写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把你嫁到凌家去。”宴清微微笑道。
“不行！”张氏一口否决，“你姑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让她们给你写张欠条，你看这样行不行？”
“不行。”宴清把这两个字还给了张氏。
李芸他那个赌鬼爹欠了一屁股债，之前借他们家的钱都没还，老婆女儿都要他们养，这种人写的欠条和废纸根本就没区别。
宴有财气的脸红脖子粗：“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宴清面色如常：“没有银子，就把宴家的房契地契抵给我。”
她做了一辈子生意，除了在孟乘云身上赔的一塌糊涂之外，还没亏过。
屋子里没人说话了，宴清的父母本就不善言辞，见自己女儿没有落下风，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门外，凌家的人催道：“新娘子该出门了。”
“好！”宴有财发话了，又对宴芳说：“她一个小姑娘拿着家里的房契地契成什么样子！还是让芸芸写卖身契吧，都是自家人，阿清还能真的卖了芸芸不成！”
李芸用自己不会写字的借口拒绝，宴清磨墨落笔，直接就写好了卖身契压着李芸签字画押按手印，叠好了和银子揣在一起。
外面迎亲的人已经催的不成样子，宴清不肯换衣服，张氏只能由她去。
打开柴门，宴清一眼就看见了……
凌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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