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挺之不料她竟然有此一问,皱眉沉吟了片刻,忽而笑道:“孩童的把戏,焉能骗过我的眼睛。”
“当然是孩童的把戏!这还用你说,大家都看的出来。”郭夫人撇嘴埋怨道。
“噢!那你说,是什么个意思?依我看,他就是不想成亲,故意这般说。”
“既然你知道他故意这般说,为什么还要应允他若是有这么一个‘女词’人,就许他了?”
赵挺之一摊手,“你的儿子你亦清楚才是,不安抚安抚,且有的闹。我这也是缓兵之计,况而我不认为有这样的一个人,我不也说了,没有这个‘女词’人,他就得听父母的安排,也算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郭夫人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直直地点在赵挺之的额头上,用略显严厉的语气说道:“你呀你呀,朝廷里的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都能应付的如鱼得水,怎么在家里的这些事,就是掰扯不明白呢?”
赵挺之不但不生气,反而陪笑道:“是了!夫人最厉害,夫人是那女张子房,料事如神,心细如发,我不如你。那么,就请夫人明言。”
“这还差不多。”郭夫人被哄的开心了,端坐着,对赵挺之笑道:“想来也不怪你,你们郎君的事,总在朝堂之上,所谓心怀天下,这家中些许小事,照顾不到的,亦复常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明诚这tຊ孩子,固然平日里有些散漫了些,但品性是好的。虽然不爱读书,却也不是不学无术,金石一道,本是正道,既然他爱学爱钻研,亦无不可。”
“对了,我也没有不让他学。”赵挺之点头道。
“我想说,他就是拿瞎话来编排,也不至于在家宴上,在你我面前这么做,你倒想想,果真没有他口中的‘词女’,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哎呀!”赵挺之一拍大腿,“夫人,你果真通透,现在想来,的确如此。照这么说来,明诚所梦到的‘词女’是真实存在的。”
“梦境或许是假,但‘词女’必定是真。”郭夫人微微颔首。
“既如此,想来是明诚在外认识的女子了,若是大家闺秀还则罢了,倘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哪个还用你说?我亦不同意。明诚搞这么一出,我却有些担心。你想,倘或是正经家的女子,明诚为何不明言?所以,这‘词女’必定有其不能为认知的一面,或者说,现在还不能让我们知道,这才用了这么一出移花接木的把戏。”
说完,郭夫人口有些燥,要去端茶碗。赵挺之善于察言观色,见之忙起身去端茶,亲自送到郭夫人的嘴边,随即坐下后,说道:“夫人,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郭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碗放在一边,“派人去暗中查访,这所谓的‘词女’究竟是谁,后面才好按方抓药。”
赵挺之闻听之后点头道:“是了,就按夫人的意思。若真是大家闺秀,这件事就依了明诚的意思。若不是,就是拼着父子关系不睦,亦不能让他得逞!”
“瞧你说的,这里又不是朝堂,犯得着这样吗?行了,你先请吧,去做正事。”郭夫人不耐烦道。
“好,好。我现在就去办正事。”赵挺之笑着起身离开了房间。
赵挺之所要办的“正事”,自然是去找人调查赵明诚口中所言的“词女”。
这事不难办,家里的管赵滏是极能干且贴心的老忠仆。许多不能见诸于阳光的事,赵挺之大都会交给他来办,此事亦如此。
“主君,你只管放心,不出两日,我定将‘词女’的身份查的水落石出。”赵滏阴恻恻的眼神中透着亮光,在赵挺之的授意下,离屋而去。
日影西斜,烛光轻摇。
赵明诚重新换了一身素色带牡丹花刺绣的绸缎对襟长衫,休息了一下午,他那微有醉意的脑袋复又清醒。
“天佑,快去套车,本少爷要去矾楼吃酒。”
天佑应了一声,很快便去前院套车。不消多时,回来禀告,说车已套好,随时可以出发。
“好,这就去,路上可以从容些。”
及至到了矾楼,天已经大暗。赵明诚从马车上跳将下来,昂首就往里走。
矾楼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大宋开国时便已经存在。是汴京七十二酒楼之首,不光规模最大,卖的酒亦最多。每年光卖酒水便有两三万斤之多。
汴京城内的权贵豪富,最爱以此处为嬉戏游乐之地,常常有一掷千金的豪迈故事,亦有男欢女爱的艳情传说。
虽说如此,矾楼亦雅俗兼顾,一楼的大院人很多,被称为之“门床马道”,接纳的乃是一般市民,故而嘈杂,亦显得热闹。
二楼以上设雅间阁子,每一间亦有对应的名称。去往阁子的非富即贵,一般人吃不起。在阁子外的回廊间有培宴的女郎随时听候召唤,这里的花样名为“点花牌”,若遇到喜好美色之徒,必定要点上好几枚“花牌”才肯尽心。
当然,除了喝酒吃饭,矾楼还提供歌舞表演取乐之地,若要舞女助兴,需要出高价,谓之“登山”。此外还有好些花样名目,数不胜数。
赵明诚虽不常来,这里的店小二也认得。看到赵明诚进门,忙上前低头哈腰,招呼道:“这不是赵三公子吗,好一阵子没看到您了。怎么,您今日是独饮,还是会客?”
“我要与人谈事。”赵明诚淡淡说道。
店小二很是机灵,一听如此,便笑道:“那就是二楼雅阁最为合适。您老真是好运,雅阁本来都被订完了,正好王家公子临时有事,空了一间临水阁,我带您去?”
“好,临水阁。”赵明诚欣然点头。
及至来到临水阁,窗外能看见穿城而过的汴河河水,在两岸的灯光映照之下,显得幽深和静谧,那漆黑的河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让赵明诚有一种如临深渊的错觉。
他定了定神,坐了下来,嘱咐店小二:“待会有人来找我,是为工资,到时候直接将他引过来。”
“好勒,赵公子放心。!”说完,将一块苏绣的屏风立起来,这样雅阁外的人便看不见里面,临走时还将最外面的竹席卷帘放下,这样一开,临水阁便隐秘在回廊之间。
等茶水打发好送上来没多久,晁冲之匆匆而来。
“德甫!罪过罪过,我来晚了。”晁冲之一进来便拱手赔罪。
“哪里的话,我也是刚来不久。快请坐吧。”赵明诚一手指了指他的对面座椅。
等晁冲之坐下来,赵明诚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脸上尽显憔悴,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朝叔用吗?”
“唉,你别取笑于我了,真真是焦头烂额。”
“不急不急,先喝杯茶缓缓。”
赵明诚让店小二进来,要了几样精致的菜肴,然后转向晁冲之,说:“我听说令兄来汴京了?”
“是了!德甫,你的消息绝实灵通。”
赵明诚顿觉失悔,因他这么说,很容易引起晁冲之的误会,会让他认为自己过于关注他的行踪,反而不妙。
进而他开口道:“是我的贴身仆人天佑,前几日我让他出去办事,无意间看到了令兄。你也知道,我经常去参加汴京的文集聚会,天佑自然认识一些汴京城内有名的文豪。回来后他便告诉了我一声,我今日见你,故而有此一问。”
晁冲之并未想太多,只是微微点头,依旧是面露难色,刚想说什么,此时雅阁外卷帘响动,店小二送来了几样时令菜肴,外加一壶黄酒,摆放好好,不消人说,自顾自悄声退了出去。
等店小二离开,晁冲之便道诉苦:“德甫,你若不找我,我也要去寻你。”
“怎么、”赵明诚故作讶异,“出了什么事?”
“唉!这叫我如何开口呢。”
“你我挚友,有什么说什么,我定然是放在心里,不会出去饶舌。”
“德甫,我不是担心这个,实在是难以启齿,心中亦很烦闷。”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明诚用手按住他,“慢点再喝,先说事。要我猜,是不是与颜姑娘有关?”
晁冲之点头,“是了!就是和她有关系。”
“你们俩出了什么事?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如今却这样。”赵明诚还是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
“不是我和她之间出了事,而是我大哥!”
“你大哥?”赵明诚装作恍然状态,“你是说令兄?”
“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么,”赵明诚用以关切的语气问道,“令兄怎么会掺和到颜姑娘之间的事情中了呢。”
“还是我的那封家信,我以为我大哥看到后一定生气,事实上也是如此,我也有预料。我料想他会写一封信来责备于我,我再写一封信呈情,拖上一拖时日,再带颜姑娘回山洞老家,哪知我大哥竟然直接赶来了汴京,一见我便是劈头盖脸的将我骂了一顿,如今还要让我和颜姑娘断绝关系,你所,怎么办!”
赵明诚闻言微微颔首,他亦料想过有这样的情境,对晁冲之笑道:“叔用,你且放宽心,你和颜姑娘是我一手撮合,我岂能见令兄棒打鸳鸯,你且放宽心,我自有妙计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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