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可能跟大多数孩子都不一样,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会劝他们离婚,不是哭着喊着求他们继续在一起,不是我冷血或者怎样,是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对我爸失望透顶了。
我爸在我五六年级的时候吧,就没工作了,不是技术什么的问题,是他懒,他那时候几乎天天出去跟他的朋友喝酒,朋友就叫做L吧。然后回家睡到第二天中午,直接旷工,就这么时去时不去,人家公司当然不要他。他就失业了,失业以后他也没急着找工作,沉浸在L的谎言里,说要自己出去带工程,挣大钱。
然后在家里蹲了两三年,这两三年里,他依然天天喝酒,但是可能失业还是有刺激到他的,他喝完酒开始回家打人了。我那段时间因为老见到他们吵架,所以能住在同学家的话,我是不回家的,直到我妈搬回了娘家,那时候年幼的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是第一次我妈想离婚,我爸找过来痛哭流涕,说他会改的,让我妈回去吧。我妈心软了,就原谅他了。他确实自那之后没打过我妈了,改成骂人了,他依旧蹲在家里,有空了就出去跟L等人喝酒,回来以后逮住谁骂谁。
我大概初三那年吧,他突然说要出去跟L一起做项目,说是能挣钱了,但是这个项目要启动资金,他在家好几年,几乎没什么储蓄,我妈就给了他好几万,他本家的亲戚也有几个一块投资了,结果拿了所有人钱的那个关键人物跑了,我爸跟那个L就到处找关系,把这个人逮回来,项目没做成,堪堪把大家投资进来的钱还了,这里的大家没有我妈,所有人都拿到了钱,只有我妈的一分都没见着。也是现在才知道当时的钱他自己扣下了。
后来他也没提什么做项目了,就跟着L花天酒地。没钱了就从我妈钱包里偷点,这是我亲眼所见,我妈的包就放在我那个屋里,我写作业,他悄咪咪进来踱步,然后看我没在看他就开始翻包,拿钱。
我妈也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人,说不上赚的多与少,大概也就够这几口人吃喝拉撒。我的学费,我爸一分钱没出过。
后来我去上大学了,我妈跟我说他长大了,好像不像以前那么爱喝酒了,只是偶尔出去一趟了。我回家以后才知道不是不爱喝了,是得了病了,再喝容易死的病,就这样,他也不是完全不喝,只是降低了频率,从以前的一周四次变成了一周两次,还是喝完需要别人扶回来的程度。他得的病,药也很贵。
这几天他们吵起来,我才知道,我爸跟着L又惹事儿了,L是个很不靠谱的人,说实话,在我看来,我觉得L简直就是传销组织,给他洗脑洗的那么彻底。L有点教育背景,以前老给人办入学的事,这次也是有个学生家长找上了我爸,让他帮忙,我爸没啥本事,不过就是认识个L,就说可以,收了人家的钱,人家是转账,但是L却要现金,这年头有人只要现金,奇怪吧。
不奇怪,出了事儿就可以让我爸顶着,L已经这么干过好几回了,L被传话过好几次,然后L靠自己是中间人,又指认了其他几个人的手法逃脱了好几次。
但是我爸传话传错了,人家孩子要学籍,L这边给办的是没有学籍。家长一看就急了,说他们骗人,要退钱,孩子还等着上学呢,急啊。我爸没办法,就跟我妈要了钱,只不过要钱的时候说的是很快就能拿回来。又是很大一笔钱。而且还没给人学生家还完,还了一半。
我妈给L打电话,L跟我爸说可以退,跟我妈却态度坚决地说退不了。
其实潜在意思很明白,L想让我妈给学生赔钱,这样L跟我爸就相当于狠狠赚了一笔。
我爸就靠这样偷摸拐骗,伙同外人的方法回自己家骗钱。
说真的,我真的好累,我不忍心看我妈辛辛苦苦一辈子结果是给另外一个人打工,打白工。辛苦钱被人家坐着笑着就骗出去。所以我劝他们离婚了。我妈同意了。
今天他们去了民政局,我妈走之前一直在跟我骂我爸,说他不是个东西,但是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的要命,说去过民政局了,人家让准备好手续,下个月八号就可以离。
我本来以为听到这个消息我会高兴,因为我妈终于摆脱我爸了,摆脱那个只能带来痛苦的人了,但是事实上我很难过,尤其在听到他们真的去了民政局,我爸在我妈说完离的时候一点反对的话都没有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为我爸曾经也对我很好难过,也为我妈失去的大半人生难过,更为我妈今天回来的红眼圈难过。
最难过的是,我甚至没有可以告诉这件事情的人。不是因为没有朋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我在今天失去了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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