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翟
1
2011年9月23号,我孤身一人启程前往国外读书,彼时,我二十二岁。
上飞机之前我给程嘉言打了电话,他没接,我不死心的又打了一遍,歌还没有响完,那边接通了。
他好像喝了酒,声音喑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上飞机了吗。”
“快了。”我回他。
“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我们已经结束了,祝你蒋小姐学业有成。”他说完便狠心地挂断了电话,我用力的捏着手机,不死心的听着“嘟嘟”的声音。
最终,“嘟嘟”的声音也没有响很久,手机页面切换到全部通话的界面,我茫然的看着程嘉言的那一行,默默按了删除。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透过云层朝下看,只看见星星点点的房屋的轮廓,却不知道程嘉言在哪一间里纸醉金迷。
后来我回忆起这一天,我才发现,在我上飞机的那一刻,程嘉言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他可以和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有关系,独独除了我。
而就在那一天,我认识了李慕言,一个眼里总是溢着光的少年。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坐在我的旁边,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我的脑子里面都是程嘉言。
没一会,他喊了我几声,我从回忆里抽身,偏头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的意图。
他生的俊俏,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头发直接剃成了寸头,眉眼间都洋溢着不羁的少年气息,笑起来总是带着一股子痞气。
他朝我笑了笑,很是客气的问我:“可以换一下座位吗?我想拍几张照片。”
我愣了愣,继而点了点头解开了安全带,就在我们起身准备坐在对方位置上的时候,飞机晃动了,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搂住我,另一只手摁着椅子。
我整个人瑟缩在他怀里,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他稳了稳身子,镇定地向我解释:“是气流的原因,姐姐,你不要慌。”
没一会飞机就恢复了平衡,我捂住心口,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我问他:“还换吗?”
他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姐姐。”
我们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经历了刚刚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我脑子里早就将程嘉言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我偏头和他对视,细细地打量着他,左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我问他:“你多大了。”
“19岁了姐姐。”他笑的乖巧,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他给我的感觉,阳光,懂事,眼里充满朝气,可能是因为发型和轮廓的原因,我觉得他有一丝的冷硬。
他是和程嘉言没有一丝相像的两个人,程嘉言稳重内敛,喜怒从不形于色,就连偶尔一次的笑容,都能够让我开心许久。
我竟可以卑微至此。
我和李慕言在飞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是华裔,长居国外。我们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后来下了飞机之后,我才发现我们路途相同。
我有些惊喜的问他:“你也住在这条街上吗?”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夸张,他不由失笑:“是这条街都是我家的。”他从我手中接过我的行李,帮我拎上了楼。
我还未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见他已经上了楼,赶紧跟了上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包租婆吗?!不,是包租公!
我的东西很少,房间很干净,什么家具都是一应俱全,我看着铺好的床,更加讶异了。李慕言给我倒了一杯水,眼睛瞅着铺好的床:“放心吧,是干净的,就在收到你租房的消息后,我奶奶就逼着我来给你拖地擦家具,就连被套都是我去买的。”
他故作哀怨的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在心里默默的分析他的话,只得出了一个意思:“加钱!”
我苦着脸肉疼的问他:“说吧,多少钱?多了我可没有啊,我留学都是自费的,我可穷了。”
他错愕的看着我,颇为无语地问我:“你难道听不出来我的意思是在向你讨夸奖吗?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我暗下的双眼突然明媚了起来,我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举起我的大拇指,十分真诚的对他说:“弟弟你真的太棒了!”
他白了我一样,嫌弃的说:“我先下去了,你慢慢收拾。”
听见他轻轻的关门声后,我的笑容忽然垮掉,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瘫倒在床上,心里带着忐忑的打开了手机,点开微信,一眼就能看见程嘉言,他是我的置顶。
我强忍着思念不给他发信息,一直忍到夜幕低垂,天空中都闪着蛊惑的眼睛,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我到了。”
我给他发了过去,下一秒,界面上立刻蹦出来一个偌大的感叹号,让我本来砰砰作响紧张不已的心忽然就凉了。
我哭了,先是强忍着无声的哽咽,再然后就是怎样都控制不住了,失声的痛哭着。
2
我和程嘉言只谈了一个月的恋爱,他不会知道我喜欢了他四年,整整四年。
大一的时候,我有些胖,只能穿宽松的衣服,那时候程嘉言身边的女生一个接一个的换,上一个我还没有记住名字,下一个就来了。
后来我就记住了,因为程嘉言的历任女友里面,没有一个不是颜值在线身材好的。
我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一层赘肉,有些难过。
程嘉言不会知道我为了他做了多少改变,我几乎四年没有吃过晚饭,从最开始化妆形似峨眉师太,到如今的神鬼莫辨,我也用了四年。
还有很多,什么穿衣搭配,什么香水高跟鞋,程嘉言对他的历任女友可能还没有我摸索的熟悉。
大四这年,我转正了,没有意料中的开心,反而都是溢出心脏的难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哪怕是和他说话,我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仿佛是印在骨子里的卑微。
我知道他是个渣男,手机里有无数个女生给他暗送秋波,可我仍旧是不死心,却也从来不敢查他的手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晚上做梦,我都能梦见他和我分手,醒来时,都是泪水泅湿了眉睫。
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就连发短信都要斟酌很久,我翻看他的朋友圈,刚刚发的视频,不用点开我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还是和我说了分手,那一刻我竟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如获新生,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可接踵而至的就是满眼的泪水和心脏的抽疼。
我看着微信上红红的感叹号,当初的那种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哭的不成样子。
没一会我就听见了敲门声,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起身哽咽的问:“是谁啊。”
那边传来李慕言的声音,我的心才落了下去:“你有事吗?”我隔着门问他。
“开门。”他的声音带了强势,我终于知道我初次见他的那种冷硬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我以为他要骂我,大半夜的扰民,我都做好了被他责怪的准备了。
我开了门,房间里黑漆漆的,我没有开灯,他站在门口,背后是悬挂着的星海,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在月下熠熠生辉,他问我:“哭什么。”
我本来以为他会责怪我,会说我怎么第一天来就这么让人讨厌,可他没有,他只是收了自己的强势,轻声问我,哭什么。
我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再也忍不住似的崩溃的哭了出来。
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赶紧关上了门,将我的声音隔绝在屋内,他蹲下身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的哄着我:“不哭了啊姐姐。”
过了很久,我哭的再也没有力气哭下去了,只一个劲的哽咽,他瘫坐在地上,害怕的说:“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
我抬头红着眼睛问他:“你有酒吗?”
他开了灯,我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的闭上了眼睛,他轻手轻脚的开了门下楼,没一会就拿了两瓶酒上来。
我渐渐习惯了光线,他开了酒递给我,什么也没有问,我接过去就朝自己嘴里灌,酒很辣,我被呛得咳嗽,他紧张的拍着我的背,用自己的袖子给我擦着嘴边的液体:“怎么能这样喝,傻瓜。”
我竟觉得他的声音好听。
我同他讲述着我这四年的难过,他眼里带着怜悯,用手轻轻的擦着我脸上的泪,嗓音低沉:“他不值得。”
是啊,程嘉言不值得,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是我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我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明明知道他渣,他不可能对我动心的,可我为什么还是抽不了身?
我想抽身了,我不想再难过了,真的,够了。
没一会我就哭着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抱起我将我搁在了床上,滚烫的脸颊上传来清冷的触感,我仿佛听见有人喊我:“姐姐。”
3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使劲的拍着头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却还是如坠云端。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生姜味,我皱着眉捏住了鼻子,虚弱的挪动着步子朝厨房里移动。
入目就是李慕言的背影,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回头朝我笑了笑:“起来了?头疼吗?”
本来时想要质问他怎么可以随便的出入我家的,可看着他在厨里忙碌的身影,我竟无法开口,只虚弱的回了一句:“疼死了。”
他让我坐在沙发上,没一会他就端来了姜汤,我和他手里的汤汁大眼瞪小眼,最终我倔强的朝李慕言摇了摇头。
他拧着眉头看着我,没有丝毫的废话:“喝了。”
这还是在飞机上那个懂事礼貌可爱喊我姐姐的少年吗?
怎么可以这么强势!
我看着他冷硬的面孔,不由吞了吞口水,最终,我还是屈服了。
没想不久那天他醉酒表白成我小狼狗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