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岁男子娶20岁智力障碍女孩。图源新京报网。
这两天，“55岁男子娶20岁智力障碍女孩”事件引发热议。据新京报报道，3月1日，河南驻马店官方人士称，经初步调查，男方张先生55岁，所谓“未成年”女孩系智力障碍人士，20岁。之前，张先生按照习俗，租用本村村民汽车进行接亲，在家中举办婚礼仪式。当地镇政府回应称女孩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其母同意。女孩父母称她是独生女，嫁过去饿不着就行。女孩是否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目前还不清楚。
对于公众关心的后续处置问题，该县公安、民政、法院、妇联等部门召开专题会议，认为两人同居不违法，但不能办理结婚证。依据相关政策，双方日后若有孩子，可办理准生证并上户口。此外，该县相关部门会积极帮扶这个特殊家庭。
两人结婚能否获法律支持，还要看具体情况
在这则结婚当天村民拍摄的视频里，智力障碍女孩哭泣的画面引发了不少人的同情和疑惑。不能正常表达意愿的智力障碍女孩能结婚吗？她们的权益该如何保障？这些问题迅速引爆舆论场。
无论是《婚姻法》还是之后的民法典婚姻家庭编，无不贯穿着保护婚姻自由权利的精神，法律明确规定“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禁止任何一方对另一方加以强迫，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加以干涉”，“因胁迫结婚的，受胁迫的一方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撤销婚姻”。
从立法精神出发，分析这起颇受关注的老汉与智力障碍女孩“结婚”风波，一方的身体残疾固然并不构成结婚的障碍，但结婚的大前提“男女双方完全自愿”是否能满足却成疑。
现在看，虽然男方和女方家庭都对婚事表示认可，男方也表达了婚后善待对方的意愿，村里也表示男方是老实人，但唯独缺了“女方本人自愿”这关键的一环。
如果该女孩智力障碍严重，无民事行为能力，不能表达自身意愿，民政部门确实不能为其颁发结婚证。此前陕西一对有智力残疾的情侣申请结婚证，遭到民政局拒绝，就是因为男女双方都有智力残疾，女方无法表明结婚意愿，无法为其办理结婚证。
若该女孩只是轻微智力障碍，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还能完整表达自身意愿，在个人表示同意的情况下，便可以与对方结婚，合法合规地领取结婚证，并不因为自身智力障碍而被排除在婚姻大门之外。
电影《樱桃》截图。
保障智力障碍妇女权益，需要不断加码
看似在法律上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但这事暴露出来的，其实是智力障碍女性权益保护这个复杂又宏大的命题。
回到此事，虽然从两个家庭的目的看，双方显然都有传宗接代、生育儿女的意愿，当地也表示 “双方日后若有孩子，可办理准生证并上户口”，但毫无疑问，智力障疾女性不能沦为生育工具与繁殖机器，这些不能建立在“被自愿”的基础上。对社会来说，智力障碍遗传的后果，也是难以承受之痛。
现实中，在很多地方特别是农村地区，性侵智力障碍女子案件时有发生，正常人或残疾男子与智力障碍女子结婚的情况也不算少见。
在此类事件上，不少地方检察机关采取了保护性措施：如检方与警方建立提前介入机制，涉及智力障碍女性案件从侦查阶段就介入案件，协助固定证据，提高侦破效率和打击犯罪的效果；联系妇联、民政等部门建立对接帮扶机制，组建社会关护网络，形成社会关注、帮扶智力障碍妇女的合力；与智力障碍妇女的家人联系，建立定期交流机制，及时开展维权救济等活动。但这类保护措施显然还应加码。
在网上，有社会学者根据田野调查得出结论：智力障碍女性的“婚姻”通常并不以感情为基础，而是婚姻市场里的弱势男性为了完成家庭人口再生产的折中选择，是父母为智力障碍子女寻找替代性照料者采取的应对策略。理论上讲，合法的婚姻关系，能在生活照料与情感满足方面为智力障碍女性提供支持网络，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基层妇联与村委会等机构也应采取各种保护措施，避免智力障碍女性受到婚内侵害。
这其实是基于智力障碍女性现实困境给出的次优办法：纸上理论说得再多，智力障碍女性“结与不结都为难”的现实困境，都该被正视。
不管怎么说，对智力障碍女性可能面临的权益侵害，都有必要采取干预措施。就此事而言，当地有关部门宜介入处理，首先对该女孩的残疾状况进行鉴定，看是否属于智力障碍，情况是否严重，是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还是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进而对照原国家卫生部门的《异常情况的分类指导标准》等，进行科学处理。
如属于前者，不能不发证就了事，还需要解除有可能损害其切身权益的状况，跟进保护智力障碍女孩权益。如属于后者，则需要征询当事女孩，是否有真实自愿的结婚意图，愿意的话，可以帮助办理结婚手续，不愿意的话，则应根据女孩的意思表示，做出将她带到父母身边或留在原处的决定。
跟进处理之后，当地有关部门还应落实《残疾人权益保障法》规定，建立定期交流机制，通过走访和电话联系等方式，了解智力障碍人士的生活情况，及时开展维权救济等活动，避免出现被虐待侵犯等情况。
从长远看，还应加大对智力障碍妇女的社会帮扶力度。包括居委会、村委会、妇联、民政等部门，应与特殊家庭建立对接帮扶机制，及时开展关于保障妇女权益的法律宣传，组建社会关护网络，形成社会关注、帮扶智力障碍女孩的合力，以社会力量的介入，用渐次健全的服务体系托起她们最起码的尊严和人身安全保障。
□欧阳晨雨（法律工作者）
编辑：陈静 实习生：潘宇洁 校对：李立军
来源：新京报